婚礼宴会厅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
林时烟牵着念念的手,走出酒店。
外面的空气冰冷刺骨,下起了小雨点。
她吸了口气凛冽潮湿的空气,冰冷的气息灌入肺腑。
林时烟以为自己会难受,却发现心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轻盈。
那些纠缠多年的爱恨情仇,此刻都化作了身后的云烟。
“妈妈,”念念仰着小脸,不解问,“我们不和沈叔叔一起了吗?里面还有好多漂亮的蛋糕,我还没吃……”
听着儿子稚嫩的问题,林时烟停下脚步,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
她伸手,轻轻拂去落在他柔软头发上的细小水珠。
“念念,沈叔叔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不能总是依赖他。妈妈带你去一个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小家伙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点了点头。
林时烟笑了笑,站起身,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在飞驰的车里,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风景。
这座城市,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街道两旁熟悉的梧桐树,即使是在冬季凋零,也依旧能让她想起夏日浓郁的绿荫。
这里充满了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成长的印记。
因为争夺念念的抚养权,她被迫从潮汐镇回来,本以为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她便又要匆匆离开。
而且这一次,可能再也不回来。
心头涌上一丝感慨和唏嘘,但更多的,是平静。
是褪去所有枷锁,一身轻的放松。
来到西山墓园,墓园在细雨中显得格外肃穆宁静。
林时烟抱着念念,撑着一把雨伞,踏着湿滑的石阶,找到了母亲的墓碑。
照片上的母亲,笑容温柔,目光慈爱,仿佛那个年轻美人从未离开。
林时烟将一束简单的白菊放在墓前,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擦拭着照片上的水痕。
“妈,我来看您了。对不起,这么久才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可能要带着念念离开江城,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您……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念念。他长大了,很乖,很懂事……”
她说着,将念念轻轻拉到身前。
“念念,来,跟外婆说再见。”
念念看着墓碑上陌生的照片,又抬头看看妈妈泛红的眼眶。
他学着妈妈的样子,用小奶音认真地说。
“外婆再见,念念会和妈妈好好的。”
林时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抬起头,忍住悲伤,再次看向母亲的照片。
“妈,我会永远记着您,记着您教我要坚强……别担心我们。”
说完最后这句话,她牵着念念的手,站起身,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母亲的安息之地。
然后,再次撑着伞,带着儿子,离开了这片承载着思念与告别的土地。
出租车再次启动,这一次,直接驶向了火车站。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夏可可。
她退出了所有社交软件,更换了联系方式,彻底“消失”在了所有认识她人的视野里。
她不再恨霍辰烨带给她的伤害,也不再觉得亏欠沈聿风的深情与付出。
过往种种,皆成云烟。
她决定,从今往后,只为自己和儿子而活。
江城的一切,无论是爱是恨,是恩是怨。
都被她决然地留在了身后,留在了这场冬雨和未完成的婚礼之中。
她带着孩子,奔赴一个未知的。
但属于她们母子,全新的未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林时烟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雨幕中不久。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了西山墓园的入口。
车门被急切推开,沈聿风和夏可可先后从车里冲了下来。
沈聿风甚至来不及撑伞,昂贵的礼服被雨水迅速打湿,紧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润沉稳,只剩下焦灼与恐慌。
“时烟!时烟!”
他一边快步跑上石阶,一边大声呼喊。
夏可可紧跟在他身后,脸色同样苍白,眼中充满了担忧。
他们冲向林母的墓碑所在。
然而,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束新鲜的白菊,静静躺在墓碑前,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雨珠,无声诉说着刚才有人来过。
“时烟!念念!”
沈聿风开始疯狂叫着林时烟和孩子的名字,不过人早已离去,他的嘶吼只是一遍遍回荡在寂静肃穆的墓园。
他僵立在墓前,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流下,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望着那束白菊,心脏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从婚礼现场挣脱出来,顶住父亲的震怒和穷追不舍的记者,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林时烟。
他冲到她的出租屋,看到的却是一个被清空了的房间。
只有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张银行卡。
正是他之前借给她的钱,她还给他,没有只言片语。
代表着放弃过去,要和他告别。
那一刻,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肯放弃,疯了一般寻找,却一无所获。
最终,他只能求助夏可可。
夏可可也同样联系不上林时烟,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母子的踪影。
最后,夏可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到了这个地方。
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走了……她走了……”
沈聿风喃喃自语,失魂落魄蹲下身,手指颤抖触碰着那束冰凉的白菊。
他失去了她,在他好不容易以为触碰到幸福的时候,却彻底地失去了她。
“学长......”
夏可可看着他被击垮的样子,听着他崩溃的呢喃,心中五味杂陈。
既为好友决绝离去感到心痛,也为眼前这个痴情的男人感到一丝悲哀。
雨,越下越大,将墓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幕中,也模糊了所有来时的足迹。
就像林时烟的选择,决绝得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