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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生源最后的感觉,是彻底的撕裂与焚尽。

仁心木青铜般的躯干在初代污浊力量的冲刷下,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寸寸崩解。燃烧木魄本源催发出的那棵净化古树虚影,耗尽了最后一点翠绿中透出的赤红辉光,在无边黑暗的挤压下轰然溃散,化作漫天飞舞、带着余温的星火尘埃。每一粒尘埃的熄灭,都带走他生命本源的一丝灼热。没有痛楚,只有一种存在被彻底抽离、归于绝对虚无的冰冷和解脱。

最后那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光,在初代污浊胎膜幽暗背景的映衬下,摇曳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

意识,沉入永恒的寂静深渊。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无”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一点微渺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志火花,并未彻底消散。它来自那崩解的五色光树幼苗核心,来自沉淀于根髓最深处、与星葬地同源同息的一缕纯粹烙印。这点火花,并未如生命之光般熄灭,而是在仁心木彻底化为飞灰、星纹通道光芒敛去的瞬间,被一股宏大、古老、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无形意志牵引,如同水滴融入浩瀚无垠的海洋。

没有方向,没有边界。赵生源的意识碎片仿佛在一条光的河流中漂浮,又像是在无尽的星尘里沉降。时间失去了刻度,空间失去了维度。唯有那牵引他的意志,如同宇宙深空中的灯塔,恒定而沉默地存在着,带着一种包容万古的沧桑与一种近乎冷酷的纯净秩序。

他“看”不到任何具象之物,却能“感知”到无数难以名状的信息洪流。那是星辰的生灭,是空间的褶皱与膨胀,是能量潮汐的涨落,是构成世界最底层法则的冰冷运行……庞大、复杂、超越了他作为“赵生源”这个个体所能理解的极限。在这信息的洪流冲刷下,他那点属于“人”的残存自我意识,渺小得如同尘埃,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同化,消弭在这片古老意志的汪洋之中。

“仁心…守护…同道…” 一点执念,如同沉船锚链上最后一块锈蚀的铁环,死死拽住了那即将被宏大信息流冲散的自我核心。这点执念,源于他对墨砚的嘱托,对青蒿、小药童的牵挂,对玄清师叔意志的承继,对初代污浊的憎恶与不解。它微弱,却无比坚韧,成了他在这片意志之海中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这微弱的“锚点”波动,似乎引起了那宏大意志一丝极其细微的“注意”。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几乎看不见的石子。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力量流,温和却又无可抗拒地包裹住了赵生源这点残存的意识核心。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角”向他敞开。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的信息接收者。他的感知,以一种超越物质的方式,骤然延展、弥漫开来。他“看”到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山河地貌,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由纯粹能量与法则构成的“脉络”。无数道璀璨如星河的光流在虚空中奔涌、交织,构成一张复杂精密到无法想象的巨大网络。这网络贯穿了空间的深层结构,连接着遥远的星辰节点,其源头,则指向这片星域最深、最核心的所在——一个散发着温暖、磅礴、孕育万灵生机的光之核心。星核!

这,就是星殒古道!不是一条物理意义上的道路,而是这片星域赖以存在的生命循环系统,是能量与法则的主动脉!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赵生源那点意识核心剧烈震颤,传递出撕裂般的“痛感”与无边的愤怒。

在那本该纯净璀璨、孕育一切的星核光团之外,一层厚厚的、蠕动着的漆黑胎膜,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藤蔓,死死地缠绕包裹着它!这胎膜呈现出令人作呕的质感,粘稠、滑腻,表面不断渗出污浊的脓液,脓液滴落之处,周围璀璨的能量光流立刻变得黯淡、扭曲,发出滋滋的哀鸣。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黑色触须深深扎入星核内部,贪婪地吮吸着那温暖磅礴的生命本源,将其转化为粘稠的污浊之力,再泵向胎膜本身以及延伸向四面八方的污浊脉络。整个星核的光芒,都被这层污秽的胎膜强行压抑、污染,如同蒙尘的太阳。

这污浊胎膜,正是初代力量的源泉!它并非简单地附着,而是如同一个恶性的癌变组织,正在疯狂地侵蚀、取代原本健康的古道循环系统!

赵生源瞬间明白了初代为何如此忌惮星钥,如此不惜一切代价要封印古道。星钥,是调动古道本源、开启星核最终防护、甚至可能直接净化这层污浊胎膜的至高权限!初代窃取了部分古道权柄,却无法彻底掌控核心,这层污浊胎膜是他窃取力量、污染古道、阻断星域生命循环的关键节点。一旦星钥真正启动,这层他赖以生存的“胎盘”就可能被剥离、被净化!

“吼——!”

一声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在赵生源意识层面炸响的暴虐咆哮,如同亿万怨魂的尖啸,带着被侵犯领域的狂怒,猛然冲击着赵生源刚刚建立的脆弱感知!

初代!那污浊胎膜本身,或者说寄生于胎膜核心的初代意志,察觉到了这来自古道意志内部、带着强烈敌意与洞察的“窥探”!

污浊胎膜剧烈地搏动起来,如同一个被惊醒的黑暗心脏。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恶毒的意念污流,带着湮灭灵魂的意志,顺着赵生源刚刚延伸出去的感知脉络,如同无数条剧毒的黑蛇,凶猛地反噬而来!这股污流所过之处,赵生源感知中的璀璨古道光流瞬间被染上墨色,发出痛苦的呻吟。

刚刚融入古道意志、获得新视角的赵生源,还远未掌握任何力量。面对这污秽本源的反扑,他那点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只能本能地收缩,将残存的意识核心拼命地向古道意志那宏大、冰冷的深处沉潜,如同幼兽躲入巨兽的巢穴深处,寻求庇护。

污浊意念的狂潮狠狠撞在古道意志那无形的壁垒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却未能瞬间突破。但这冲击带来的震荡,让赵生源刚刚稳定的意识核心再次剧烈波动,传递出一种被无数毒针刺穿的、灵魂层面的剧痛与眩晕。他“看”到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星核的光辉与污浊胎膜的蠕动混杂在一起,光怪陆离,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 * *

“快!这边!”墨砚的声音嘶哑,带着强行压下的痛楚。星力凝聚的长剑早已黯淡无光,剑身上甚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他一手紧握着青蒿的手臂,几乎是拖着她在一片嶙峋破碎的星辰残骸间踉跄奔逃。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葬星渊,冰冷的星尘之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切割着他们裸露的皮肤。

青蒿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口鼻间溢出的鲜血早已凝固,在苍白的面颊上留下刺目的暗红痕迹。她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心口,那里,温白的碎片正透过衣衫,散发出时强时弱、带着灼热温度的光芒。星钥那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她的掌心,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又像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

小药童抱着布满裂痕的回春鼎,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小脸吓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鼎身残留的药香混合着血腥和星尘的冰冷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轰隆!”

一道粗如巨蟒的污浊光流,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意志,撕裂了他们身后一片漂浮的巨大星骸。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带着污浊的侵蚀之力。墨砚猛地将青蒿和小药童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和残破的星力屏障硬抗了大部分冲击。碎石砸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墨砚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魂海中那本就残破的星纹烙印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又微弱了一分。

“小师叔!”青蒿惊呼,挣扎着想查看他的伤势。

“别停!”墨砚咬着牙,一把拉起她,“是初代的分身意志!他锁定星钥了!快走!”他眼中布满血丝,回头望向那被污浊光流轰击的位置。一个由翻滚的污秽能量凝聚而成的模糊人形,正从破碎的星骸烟尘中缓缓站起。它没有五官,只有两点幽绿如鬼火的光芒锁定了他们手中的星钥,散发着纯粹的毁灭与贪婪。

“把…钥匙…留下…” 非男非女、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小药童的心脏。他抱着回春鼎的手抖得厉害。“墨砚师兄…我们…我们逃不掉了…”绝望的声音带着哭腔。

青蒿的心口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如同烙铁烫在皮肤上。这突如其来的灼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但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碎片传递来的另一种奇异感觉——并非仅仅是初代分身带来的污秽压迫,还有一种…呼唤?

这呼唤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它似乎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直接回荡在她心间,与她体内那混沌未明的本源力量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如同沉寂的琴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一下。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重伤之下的幻觉。然而,就在下一瞬,当那污浊分身再次凝聚起一道更加粗大、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光矛,准备掷向他们时——

嗡!

青蒿掌心的星钥,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银色的钥匙表面,那些古老玄奥的星纹骤然亮起,并非指向污浊分身,而是…指向下方深渊的某个不可测的方位!与此同时,她心口的温白碎片光芒大盛,一股清凉的气息猛地注入她几乎枯竭的识海。

“呃啊!”青蒿猛地捂住头,一股庞大、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熟悉暖意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她的意识!这信息流并非语言,而是纯粹的感知画面与空间坐标!

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灵魂的视野!

那是一片由无数璀璨光流构成的浩瀚脉络,深邃、古老、无边无际(星殒古道的意志网络)!

一个被恶毒污浊胎膜死死缠绕、痛苦搏动的巨大光团(被污染的星核)!

一个极其遥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的空间坐标点,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古道入口的精准坐标)!

在这坐标烙印清晰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如同穿越亘古星河的叹息,轻轻拂过她的灵魂:“活下去…古道…坐标…信…我…”

是师兄!是赵生源师兄那燃烧殆尽前最后的意念残留!但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青蒿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死亡的恐惧。师兄的意志没有完全消散?他融入了…这片天地?他看到了初代污染的核心?他在指引方向?

这匪夷所思的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混沌本源的力量在她体内因这强烈的精神冲击而自发涌动,与星钥的银辉、碎片的温白之光交织在一起,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稳定感的三色光晕。

“青蒿?”墨砚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震惊与某种明悟的光,以及周身那奇异的光晕。

“墨砚师兄!”青蒿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绝境中看到唯一生路的光芒,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我知道去哪了!星殒古道入口的坐标!师兄…师兄在指引我们!”她指向深渊下方,一个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只有无尽黑暗和漂浮碎石的虚空点,“就在那里!星钥共鸣的方向!信我!”

“相信师兄?”墨砚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青蒿指向的虚无之处,又猛地落回她苍白却闪烁着奇异信心的脸庞,再看向她手中剧烈共鸣、星纹流转的银色钥匙。时间仿佛在污浊分身凝聚的毁灭光矛下被拉长了。

赵生源燃烧殆尽的身影,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之光,如同烙印刻在墨砚的灵魂深处。是彻底的终结吗?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延续?青蒿体内那神秘的混沌本源,那与星陨阁力量共鸣的碎片…还有此刻星钥的异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超越常理的可能。

“师兄他…”墨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却又奇异地沉淀下来,“从未离开。”不是疑问,是斩钉截铁的陈述。这五个字,仿佛抽空了他最后的犹豫和恐惧,只剩下纯粹的行动意志。他猛地将魂海中那残破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纹烙印催动到极致!一缕缕细小的星辉,如同燃烧生命迸溅的火星,强行从烙印的裂痕中逸散出来,缠绕上他的手臂。

“走!”墨砚发出一声低吼,不再是奔逃,而是冲锋!他不再看身后那即将掷出毁灭光矛的污浊分身,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青蒿所指的那个坐标点!他紧握着青蒿的手腕,残存的星力混合着决死的意志,化作一道黯淡却笔直的流星,朝着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深渊虚空,义无反顾地撞了过去!目标——那被星钥共鸣、被赵生源残念烙印下的坐标!

小药童被墨砚这决绝的冲刺带得一个趔趄,怀中的回春鼎差点脱手。他惊恐地回头,只见那道由污浊能量凝聚的恐怖光矛,已经撕裂空间,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他们背后呼啸而至!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啊——!”极度的恐惧让小药童爆发出潜能,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怀中那布满裂痕的回春鼎,朝着身后光矛袭来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同时,他体内微弱得可怜的灵力,被求生本能压榨到极限,毫无保留地注入鼎身!

“爆!”小药童发出带着哭腔的尖叫。

回春鼎上那些由赵生源亲手铭刻、此刻已然黯淡的药草符文,在被小药童灵力引动的瞬间,如同回光返照般亮起!并非防御,而是内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净化药液精华,连同鼎身本身的材质,被这股力量彻底点燃、引爆!

轰——!!!

一团并不算巨大、却异常纯粹、带着浓郁草木清香与净化气息的碧绿光焰,在污浊光矛前方轰然炸开!如同黑夜中骤然绽放的生命昙花。

嗤嗤嗤!

蕴含着赵生源本源净化之力的碧绿光焰,与初代分身全力掷出的污浊光矛狠狠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对轰,只有剧烈的互相侵蚀!污浊光矛如同撞入强酸,矛尖迅速被碧绿光焰消融,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前进的速度被硬生生阻滞了一瞬!无数污秽的能量被净化、蒸发。

就是这一瞬!

墨砚燃烧星纹烙印、带着青蒿和小药童化作的黯淡流星,终于狠狠撞入了那片青蒿所指、星钥共鸣的虚空坐标点!

嗡——!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无形的湖面。空间骤然荡开一圈强烈的涟漪。那涟漪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容纳了亿万星尘旋转的幽暗银色。一股庞大、冰冷、古老到无法想象的吸力瞬间传来!

“抓住!”墨砚嘶吼着,残存的星力死死裹住三人。

唰!

三人的身影被那幽暗银色的空间涟漪猛地吞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同一刹那,那道被回春鼎自爆阻滞了一瞬的污浊光矛,终于贯穿了残余的碧绿光焰,狠狠轰击在三人消失的位置!

轰隆隆!!!

那片区域的破碎星骸、冰冷的星尘,甚至空间本身,都被这污秽的力量瞬间湮灭、化为一片混沌的虚无!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开来,将周围漂浮的星辰残骸都推离了原位。

由污秽能量凝聚的初代分身,悬浮在这片新生的混沌虚无边缘。两点幽绿的鬼火剧烈地跳动着,死死盯着那片正在缓缓平复的幽暗银色涟漪,传递出滔天的暴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古道…入口…怎么可能…” 砂砾摩擦般的意念在虚空中回荡,充满了被蝼蚁戏耍的狂怒,“星钥…意志…赵生源…” 它似乎捕捉到了某种极其微弱、却让它核心都感到一丝不安的残留波动。那波动,带着一丝属于星殒古道本身的、冰冷的秩序气息。

幽暗的银色涟漪彻底平复,葬星渊恢复了死寂。只有初代分身的污秽身影,如同不散的怨魂,久久停留在那片被它亲手制造的混沌虚无之上,两点幽绿的鬼火,死死地“盯”着三人消失的虚空。

* * *

冰冷。死寂。无边的黑暗。

赵生源的意识核心,在古道意志那宏大冰冷的庇护下,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最深处。初代那顺着感知脉络反噬而来的污秽意念狂潮,虽然被古道意志的壁垒阻挡了大半,但仅仅是渗透进来的一丝余波,也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反复穿刺、灼烧着他这点残存的意识。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不是肉体的痛楚,而是存在本身被污秽侵蚀、被强行扭曲、被拖入无尽深渊的绝望感。每一次污秽意念的冲击,都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腐蚀灵魂的毒液池,意识的核心光芒不断摇曳、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被同化为那污浊胎膜的一部分。

他只能死死守住那一点由“守护”执念化成的“锚点”。墨砚、青蒿、小药童的脸庞,玄清师叔最后的托付,仁心木守护同道的意志…这些画面成了他意识汪洋中唯一不灭的礁石。每一次污秽浪潮的冲击,都让这礁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固。

就在这无休止的痛苦拉锯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带着熟悉气息的“涟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穿透了冰冷的黑暗,轻轻触碰到了赵生源那几乎被痛苦淹没的意识核心。

是青蒿!是她体内那独特的混沌本源波动!还有…星钥那清晰无比的空间坐标共鸣!

这缕波动,如同在无尽寒夜中点燃的第一颗火星。赵生源那被痛苦和冰冷几乎冻结的意识,猛地“活”了过来!他瞬间捕捉到了青蒿传递来的信息:绝境,初代分身的追杀,以及…他们正冲向坐标点!

机会!唯一的机会!

赵生源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守护的执念催动到极致,艰难地调动起与古道意志融合后获得的那一丝微乎其微的“引导”权能。这权能微弱得可怜,无法直接攻击,无法显化力量,只能像风一样,吹动古道的能量流,传递最纯粹的信息。

他将刚刚烙印在自己意识中的、那个通往古道入口的精准坐标,连同自己残存意志中那份急迫与指引的意念,化作一道纯粹的信息流。他没有试图“说话”,因为这需要他此刻无法负担的力量。他只是将这份信息,依托于古道本身的能量脉络,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放下了一封写着坐标的信筏。

而承载这信息筏的“河流”,正是青蒿体内那与之共鸣的混沌本源!那是唯一能穿透污浊封锁、连接双方的桥梁!

信息流顺着混沌本源的共鸣通道,瞬间抵达!

当感知到青蒿接收了坐标,当“看”到墨砚那决绝的冲刺,当“听”到墨砚那句“师兄从未离开”的低吼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激荡,在赵生源那冰冷的意识核心中炸开。那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沉重的、托付被承接的释然,一种同道者信念相通的共鸣。墨砚懂了!他们冲向了入口!

紧接着,小药童引爆回春鼎的碧绿光焰,短暂阻滞污浊光矛的壮烈一幕,如同投入赵生源意识深潭的一块巨石,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浪!那碧绿的光焰,蕴含着他本源的力量,是仁心木守护意志的延续!药童在恐惧中的爆发,是对他道路最直接的继承!

“好…孩子…” 一道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意念波动,在古道冰冷的意志深处悄然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欣慰”的情绪。

然而,这激荡的情绪尚未平息,一股源自污浊胎膜核心的、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悸动,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彻底激怒后的心跳,猛然穿透了层层空间,狠狠撞在赵生源延伸的感知上!

咚!咚!咚!

这悸动并非攻击,而是初代本体意志的苏醒!星钥被带入古道入口坐标点,这触碰了它最核心的禁忌!葬星渊分身的失利,坐标的暴露,蝼蚁的逃脱…一切的一切,点燃了这窃据星核的古老存在真正的怒火!

污浊胎膜搏动的幅度骤然加剧!那蠕动的漆黑表面,无数张痛苦扭曲的、由被吞噬者残魂形成的面孔骤然浮现、尖啸!整个星核的光芒被进一步压制,污浊的脓液如同喷泉般从胎膜表面涌出,将周围璀璨的古道能量脉络染成一片绝望的墨色。一股比之前污秽分身强大百倍、千倍的恶意与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黑暗海啸,开始在整个古道意志网络中酝酿、升腾!它锁定了入口坐标点,锁定了携带星钥的青蒿!初代本体,要亲自碾碎这些试图撼动它根基的虫子!

危机!比之前葬星渊更加恐怖万倍的危机!一旦初代本体意志携带着污浊胎膜的本源力量降临古道入口,墨砚三人,连同那刚刚找到的入口坐标,都将被彻底抹去!

赵生源的意识核心在初代本体意志苏醒带来的恐怖威压下剧烈震颤,如同风中残烛。刚刚因墨砚等人逃脱而泛起的一丝“欣慰”涟漪,瞬间被冰冷的紧迫感取代。

不能等!

守护的执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决绝的指令。他不再被动地感知,不再仅仅是引导。他那点微弱的意识,如同投入熔炉的引信,疯狂地沟通着身处的这片浩瀚而冰冷的古道意志网络。

“威胁…核心…攻击…” 没有复杂的指令,只有最原始、最本能的诉求,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直接撼动着古道意志那沉寂了万古的底层逻辑。赵生源将初代本体苏醒的恐怖悸动、污浊胎膜疯狂搏动侵蚀星核的景象,如同最直观的“伤口”展示,强行投射向古道意志的深处!

那宏大、冰冷、如同机械般运行的古道意志,似乎第一次真正“聚焦”在了赵生源展示的“伤口”上——那层死死缠绕在星核之上、疯狂吮吸污染本源的污浊胎膜。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整个“网络”产生震动的“排斥”反应,如同免疫系统识别出致命的病毒,开始在无数璀璨的能量光流中滋生、汇聚!

就是此刻!

赵生源那点意识核心,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守护的执念与对污秽的憎恶,主动地、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片被古道意志新生的“排斥”之力所激荡的区域!

轰——!

一种无形的“共鸣”在古道意志网络的深处爆发!赵生源那由守护执念构成的“锚点”,与古道意志此刻被激发的、针对污浊胎膜的本能“排斥”,瞬间达成了某种玄奥的同步!

嗡!

葬星渊深处,那片被初代分身轰出的混沌虚无边缘,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一个由纯粹污秽能量凝聚、两点幽绿鬼火剧烈闪烁的身影,正是初代的分身意志。它死死“盯”着墨砚三人消失的坐标点,砂砾摩擦般的意念在虚空中翻滚着滔天怒火:“星钥…意志…赵生源…古道入口…必须…抹除…”

然而,就在它准备调动更深层力量,尝试强行冲击那片正在平复的幽暗银色涟漪(古道入口的短暂空间褶皱)时——

异变陡生!

葬星渊底部,那片曾经封印着星钥、如今只剩下破碎锁链和残余星云的深渊角落,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星钥的银辉,也不是残留星云的微光。而是一种冰冷、纯粹、带着绝对秩序感的幽蓝光芒!这光芒并非来自某个点,而是从深渊底部冰冷的岩层、破碎的星辰残骸内部,甚至虚无的空间本身,同时渗透出来!无数道细密的幽蓝光线凭空浮现,急速交织、蔓延,瞬间构成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深渊底部的玄奥星纹图案!

这星纹图案复杂深邃到无法想象,其线条流转间,散发着与星殒古道同源的、令所有星力为之俯首的至高威压!它出现的瞬间,整个葬星渊内所有漂浮的星辰残骸、冰冷的星尘之风,乃至空间本身,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一种绝对的凝滞!

初代分身那由污秽能量构成的身体,在这幽蓝星纹光芒的照耀下,猛地一僵!它身上翻滚的污浊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变得稀薄、黯淡。那两点代表它意志核心的幽绿鬼火,更是疯狂摇曳,传递出强烈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古道…意志…反击?!” 它的意念尖啸充满了恐慌。这绝非它认知中那个沉寂万古、被污浊胎膜不断侵蚀的冰冷意志!这反击精准、直接,带着一种被彻底触怒后的、冰冷的杀伐气息!

轰隆隆!!!

巨大的幽蓝星纹图案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图案如同一个被激活的灭世法阵,核心处,一道纯粹由冰冷秩序构成的幽蓝光柱,无声无息,却带着湮灭一切“混乱”与“污秽”的绝对意志,瞬间贯穿了空间,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初代分身的核心——那两点幽绿鬼火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抹除”。

幽蓝光芒所过之处,初代分身那污秽的能量躯体,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便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归于最本源的虚无。那两点代表着初代一丝意志的幽绿鬼火,在幽蓝光柱的冲击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充满了极致怨毒与不甘的无声尖啸,便彻底熄灭、消散!

葬星渊底部,只剩下那巨大幽蓝星纹图案缓缓旋转的冰冷光芒,以及一片被彻底净化、连污浊气息都荡然无存的死寂空间。初代投入此地追杀墨砚三人的分身意志,被来自古道意志的、经由赵生源残念引导共鸣而发动的反击,彻底抹杀!

* * *

星殒古道意志网络的深处,冰冷与灼痛依旧在赵生源的意识核心中交织。引导古道意志发动那跨越空间的反击,抹杀初代分身,如同凡人强行推动山岳,耗尽了他融合后本就微弱不堪的力量。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融入这片冰冷的星海,成为古道意志中一个无名的、微小的组成部分。守护的执念依旧在,却已无力再掀起任何波澜。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归于永恒寂静的临界点——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星火”,在他意识核心的边缘悄然亮起。

这星火,并非来自古道意志的宏大网络,而是源于他自身!源于那崩解燃烧的五色光树幼苗最后残留的、沉淀于根髓最深处的一点本源烙印!这一点烙印,在古道意志那冰冷秩序的环境下,在经历了引导反击的巨大消耗后,非但没有彻底熄灭,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真金,褪去了杂质,显露出最纯粹、最核心的本质——那是属于赵生源自身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印记”,是“仁心木”守护意志在更高维度上的凝结!

这一点纯粹的生命印记星火亮起的刹那,一直只是被动包裹、承载他意识核心的古道意志,那宏大冰冷的洪流,突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却本质不同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承载,而是…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温和的…融合。

如同冰冷的金属,开始接纳并传导一丝微弱的暖流。古道意志那庞大复杂的能量信息流,不再仅仅是冲刷他、同化他,其中一部分最精微、最贴近生命本源法则的“秩序”片段,开始主动地、涓涓细流般汇入赵生源那点纯粹的生命印记星火之中。

这过程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却意义非凡。赵生源那点即将熄灭的意识,因为这涓涓细流的汇入,如同干涸的河床渗入了甘泉,重新获得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一种奇异的“视角”开始在他意识中呈现:他不再是完全依附于古道网络的“外来者”,而是开始成为这巨大网络本身一个极其微小的、新生的…节点。一个带着“赵生源”印记的节点。

他能“感觉”到更远的地方,古道能量流在污浊胎膜侵蚀下的痛苦呻吟;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星核被束缚、被吮吸的微弱搏动。他甚至能隐约“触摸”到,在那片被初代分身追杀、他们最终消失的坐标点附近,空间残留的微弱扰动——那是古道入口开启又关闭的余韵。墨砚他们…似乎成功进去了?

这一点点模糊的感知,让那点生命印记星火微微明亮了一丝。

就在这时,一股源自星核深处、源自那污浊胎膜核心的、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悸动,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的心跳,猛然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狠狠撞在赵生源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感知上!

咚!咚!咚!

这悸动,带着一种碾碎星河的暴怒!初代本体意志,因分身的彻底湮灭、星钥被带入古道入口,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怒!污浊胎膜搏动的幅度达到了顶峰,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脓包!整个星核的光芒被压缩到了极限,粘稠的污浊脓液如同决堤般喷涌,将周围的大片古道脉络染成绝望的墨色!

一股比之前分身意志强大亿万倍、纯粹由污秽本源凝聚的毁灭意志,如同苏醒的黑暗星云,开始在整个古道网络的上层汹涌奔腾!它的目标清晰无比——锁定古道入口坐标,将携带星钥的蝼蚁连同那入口节点,彻底从这世间抹去!

赵生源那点新生的意识节点在这恐怖意志的威压下疯狂震颤,刚刚获得的一丝微弱“活性”再次面临熄灭的危险!初代本体要亲自出手了!墨砚他们刚刚进入古道入口,根本来不及深入,更别说找到自救之法!在初代本体意志面前,他们如同尘埃!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那点新生的星火。

然而,就在这灭顶之灾降临的前一刻,赵生源意识深处,那点由纯粹生命印记燃起的星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意志的燃烧!是守护同道、抗击污浊的执念在生死绝境下的终极升华!

“不——!”

一声无声的呐喊在他意识核心炸响!守护的执念不再是锚点,而是化作了最炽烈的火焰!这火焰疯狂地汲取着刚刚融入他生命印记的那一丝丝古道本源秩序之力,同时,以一种近乎自我献祭的决绝姿态,反向点燃了他与整个古道意志网络那刚刚建立起来的、极其脆弱的深层连接!

以我残念为引!以古道秩序为柴!燃!

轰——!

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冷秩序与决绝守护意念的“火”,并非物质,也非物质能量,而是纯粹意志层面的烈焰,以赵生源那点意识节点为中心,猛地沿着古道意志的网络脉络,朝着四面八方、尤其是朝着星核方向、朝着那污浊胎膜的核心,疯狂地蔓延开去!

这意志之火所过之处,古道网络中那些被污浊侵蚀、痛苦呻吟的能量流,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一震!那些冰冷的秩序片段,被这守护之火点燃,开始自发地、微弱地抵抗污浊的侵蚀!整个庞大的古道意志网络,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局部区域被短暂地“激活”了!一股针对污浊胎膜的、源自古道本能的排斥与净化之力,如同沉睡的巨人被刺痛,骤然增强了数倍!

星核深处,那搏动到极致、正准备倾泻毁灭力量的污浊胎膜核心,猛地一滞!初代本体意志那汹涌奔腾的毁灭狂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冰冷火焰的意志之墙!虽然这堵墙在它浩瀚的力量面前显得脆弱不堪,瞬间就被冲击得布满裂痕、摇摇欲坠,但就是这短暂的阻滞!

为墨砚他们,争取到了万分之一瞬的、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喘息之机!

“呃…啊…!” 赵生源那点意识核心,在点燃这守护之火的瞬间,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反噬。那点纯粹的生命印记星火,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光芒急剧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与古道网络的深层连接变得灼热而剧痛,传递回的反噬之力如同要将他这点残存的意识彻底撕裂、焚尽。

代价是惨重的。这点新生的意识,很可能就此彻底消散。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之火即将被反噬彻底扑灭的刹那——

嗡!

一股精纯、温和、带着磅礴生机的暖流,如同久旱后的甘霖,毫无征兆地从古道意志网络的深处涌来,轻柔地包裹住他那点即将熄灭的生命印记星火!

这暖流…源自星核!源自那被污浊胎膜死死缠绕、却依旧在顽强搏动的星核最深处!它似乎感应到了这微弱的、为守护古道节点而点燃的意志之火,感应到了这火焰中蕴含的、与它同源的守护意志(仁心木的本质),在污浊胎膜的疯狂压制下,艰难地分出了一丝最本源的生机力量,跨越被污染的网络,传递了过来!

这丝生机暖流注入的瞬间,赵生源那点即将溃散的生命印记星火,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灯油,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那被意志之火灼烧得剧痛欲裂的深层连接,也因为这生机的滋养而变得温和、坚韧了一丝丝。

他…暂时撑住了!虽然虚弱到了极致,意识模糊,只能被动地感知着古道网络中那场意志层面惊心动魄的对抗余波,感知着初代本体意志被短暂阻滞后的暴怒咆哮…但他,还存在!

地底深处,那包裹着星核、搏动不息的污浊胎膜,在赵生源点燃守护之火、引动古道意志局部反击的瞬间,猛地一缩!无数张由被吞噬者残魂形成的痛苦面孔,在胎膜表面发出无声的集体尖啸!

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被任何仪器探测到的翠绿光点,如同沉入污浊泥沼的种子,却在胎膜剧烈收缩、力量被牵制的刹那,顽强地破开了粘稠的黑暗,悄然浮现。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点!

这些翠绿的光点,微小却纯粹,散发着与仁心木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生命气息。它们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在污浊的胎膜内部,无视粘稠脓液的阻隔,无视那恐怖的侵蚀之力,开始疯狂地汲取着…来自星核深处,那被污浊胎膜强行转化、但依旧蕴含着一丝纯净生机的能量!

汲取,然后…生长!

嗤嗤嗤!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在污浊胎膜内部密集地响起。那无数点翠绿的光点,在汲取了星核传递过来的微弱生机后,骤然拉长、伸展!

它们化作了一条条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翠绿根须!

这些新生的根须,如同最微小的利剑,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污浊的天然排斥与净化渴望,在污浊胎膜那粘稠、恶毒的内部结构中,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向胎膜最核心的所在——那里,是初代本体意志盘踞的巢穴,也是污浊之力诞生的源头!

一场肉眼不可见、却在最微观层面撼动着整个污染根基的战争,在污浊胎膜的深处,由无数新生的翠绿根须,悍然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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