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涅不再多言,只是对吴玲微微颔首示意。
吴玲头上那方大红盖头无风自动,其上暗红色的流光如同活物般开始缓慢流转交织。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奇异幽香的灵异力量,
如同悄然弥漫的薄雾,率先轻柔地连接上李涅。
这是一种类似于戏台上两人“阴缘之契”一般的平等连接,
李涅立刻感到那股熟悉的,意识层面被牵引的感觉再次袭来,
仿佛灵魂被系上了一根无形的丝线。
为确保万无一失,李涅轻声唤了一句:“医生。”
医生宣峰授意,默默向前一步,站在李涅身侧,
他那“无视鬼”的灵异特性悄然引而不发,作为一种潜在的防护。
同时,李涅嘴角微动,激活了封印于破尖枪内的“谎言鬼”灵异。
那柄短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竟诡异地自行脱离李涅的右手,
静立于他身侧半尺之遥,枪尖微颤,暗红的血绫枪缨无风自动,
李涅将其,作为一道应对突发状况的后手。
准备就绪,便不再犹豫,
自身那被鬼心冰冻记忆情感色彩的镜鬼本质意识,
顺着吴玲构筑的灵异桥梁,主动投入其中。
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和剥离感传来。
不同于之前使用【空白相纸】时那种被压制,被禁锢的感觉,
这次进入吴玲的意识空间,更像是一个被邀请的“看客”。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吴玲身体的存在,
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却无法进行任何干预或控制,
且吴玲自身的记忆如同被封存在不透明琥珀中的景象,
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根本无法看清,
显然,她并未向李涅完全开放自己的意识核心,保持着必要的防备。
下一刻,
一条新的,却更为纤细脆弱的灵异连接,
从吴玲的意识空间延伸出去,
如同探出的触须,精准地链接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吴用身上。
连接建立的瞬间,李涅清晰地“看”到了吴用的意识之光,
那光芒微弱,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与他和吴玲那经过厉鬼力量感染,如同火炬般炽盛的意识相比,显得如此渺小和不设防。
普通人的意识,在驭鬼者面前,
尤其是掌握了意识层面灵异力量的驭鬼者面前,竟是这般脆弱。
随着李涅沿着桥梁强势“闯入”吴用的意识空间,
“嗯哼!”
原本站立着的吴用猛地发出一声闷哼,
双眼瞬间失去焦距,瞳孔扩散,泛起不自然的灰白。
他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毯上,失去了所有意识反应。
而在吴用的意识空间内部,景象截然不同。
李涅以一种超越物质的形态“存在”于此,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为了这片空间的主宰,
只要他愿意,一个念头就能将这微弱摇曳的意识之光彻底吹灭,
或者……如同鬼新娘曾经试图对他做的那样,
将自己的意识覆盖上去,完成“取代”。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李涅压下。
取代吴用毫无意义,他需要的是情报。
现实中,倒在地上的吴用身体突然诡异地抽搐了一下,
随即,他竟以一种略显僵硬的姿势,自己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他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默默地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只是,他原本那双充满理性与探究光芒的眼睛,此刻其内隐约闪烁的,是李涅那冰冷审视的目光。
李涅在吴用的意识海中,简单试验了一下这种“附身”操控的感觉后,便感到索然无味。
他开始专注于最初的目的——浏览记忆。
这个过程与镜鬼那种将他人记忆完整吞噬并融入自身意识洪流的方式截然不同。
在吴玲构筑的灵异框架下,李涅是作为一个独立的“观察者”存在。
他徜徉在吴用记忆形成的“信息洪流”之中,可以自行随意翻阅这股庞大的信息,
但那些记忆依旧属于吴用,并未成为李涅自身的一部分,
当然,他同样拥有摧毁这片意识空间的能力。
更妙的是,吴玲那融合后的灵异中,“鬼香”的特性在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它如同一个智能的过滤器,又像是一位善于引导的催眠师。
在吴玲有意识的需求驱动下,
吴用的记忆海洋中那些大量无关琐碎的个人信息如同退潮般隐去,
而所有与“灵异”相关的记忆片段,
则如同被聚光灯照亮,清晰有条理地纷纷浮现出来,以便于李涅快速查阅。
两分钟后。
李涅的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沿着来路撤回,重新归于自身。
吴玲也同步切断了灵异连接,大红盖头下的她轻轻舒了口气,
显然维持这种精细的操作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沙发上,吴用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脸上还残留着一种仿佛沉溺于某种美好幻境般的痴迷表情——那是鬼香灵异残留的影响。
显然,这次被强制性的意识连接与读取,绝非毫无代价,
其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和损耗,
至于吴用以后会出现什么影响,那就不得而知了。
“吴博士!你怎么样?”
张远立刻上前,关切地呼唤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吴用缓了好一会儿,眼神才彻底恢复清明。
他回想起刚才的经历,脸上非但没有恐惧,
反而浮现出一丝强烈的不满和遗憾。
“差评,这次体验巨差!”
他像个被糟糕服务惹恼的顾客,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执拗,
“整个过程,我的主观意识完全被压制了,
就像……就像被人强行麻醉了两分钟,
在这段时间里我自身的感知和思维是一片空白,
什么灵异的微观形态,什么意识在灵异作用下的变化规律……我什么都没观察到!
简直浪费了一次宝贵的‘亲身体验’机会!”
他耿耿于怀的,竟然是没能以研究者的视角记录下自身意识被侵入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