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姜糯下意识地想后退,脚下却像生了根。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你穿的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伤人。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嫌弃。
姜糯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裙子。”她梗着脖子回答,“秦先生,我们的合同里,可没写我必须穿什么牌子的衣服。”
“我的补充条款里也没写,甲方可以干涉乙方的穿衣自由。”
她故意把“合同”、“甲方乙方”这些词咬得很重。
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
秦屿的黑眸里,风暴凝聚。
“所以,你就要穿着这身破布,去告诉我生意场上的所有人,我秦屿的太太,是个连一件体面衣服都买不起的穷光蛋?”
“丢我的人?”
他的声音依然平淡,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破布?”姜糯的火气也上来了,“秦屿,这是我凭自己本事赚钱买的!它不贵,但它不丢人!”
“丢人的是你这种用钱来衡量一切的自大狂!”
“很好。”
秦屿忽然笑了。
那笑意却没有半分温度,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再跟她争辩。
他只是转身,从沙发旁的外套里,拿出了他的钱包。
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一张通体漆黑,只在角落里有一个低调logo的卡。
传说中的,银行无限额度的顶级黑卡。
姜糯的呼吸,停了一瞬。
秦屿没有把卡递给她。
他随手一扬,那张象征着顶级财富的黑卡,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残影,“啪”地一声,被扔在了她面前那张光洁如镜的茶几上。
声音清脆,又刺耳。
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姜糯的自尊上。
“一个小时。”
秦屿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拿着它,去换掉你身上这件垃圾。”
“别出去,丢我的人。”
茶几上那张黑色的卡,像一道黑色的符咒,散发着冰冷而屈辱的光。
秦屿那张毫无温度的脸,和他居高临下的眼神,比任何巴掌都来得更疼。
姜糯的身体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冷的。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
她想把那张卡扔回他脸上,然后把那件八百块的裙子撕碎了,也不要受这份屈辱。
可她不能。
她脑子里闪过奶奶苍老的脸,闪过医院那张沉甸甸的催款单。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
那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指尖触碰到那张黑卡,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捡起它,站直身体,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和屈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营业式的平静。
“好。”
她对着秦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听甲方的。”
“毕竟您付了钱。”
说完,她转身就往楼上走,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
秦屿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看着她紧握成拳的手,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一下。
他拨通一个电话。
“半小时,带人过来。”
十五分钟后,一支堪比高定秀场后台的专业团队,涌进了这栋冰冷的别墅。
造型师、化妆师、还有几个助理,推着好几排挂满了华服的衣架,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姜糯的房间。
为首的首席造型师Leo,是个看起来有些娘气的男人,他一看到姜糯身上那条黑色小礼服,兰花指就翘了起来,脸上露出夸张的嫌弃。
“oh my god!”
“亲爱的,你这穿的是什么上个世纪的古董?”
他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就要把姜糯身上那件“破布”扒下来。
“别碰它!”
姜糯猛地后退一步,护住自己的裙子。
那是她的战袍,不是他们的垃圾。
Leo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没关系亲爱的,秦先生都买单了。看,这些才是你应该穿的。”
他指着那些衣架。
chanel、dior、Valentino……每一件都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姜糯的目光扫过那些衣服,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她感觉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即将被他们套上华丽的外壳,送去展览。
Leo见她不动,直接从衣架上取下一条仙气飘飘的Elie Saab高定纱裙。
“来,试试这件,保证你艳压全场。”
他把裙子递过来。
姜糯没接。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角落的一个衣架上。
那个衣架上的衣服,明显和这些高定不是一个画风,款式简单,面料也普通。
那是某个助理为了以防万一,顺手带来的几个快消品牌的基础款。
其中有一件白色的挂脖连衣裙,设计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连个logo都没有。
在一众华服的映衬下,它显得那么不起眼,那么……便宜。
“我要那件。”
姜糯抬手指着它。
Leo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脸色一变。
“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那件白色的。”姜糯重复道,语气不容置喙。
“Are you crazy?”Leo尖叫起来,“你知道今晚是什么场合吗?你知道你身边站的是谁吗?穿这种东西出去,你是想让秦先生的脸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吗?”
“这是我的事。”姜糯冷冷地看着他,“他只说让我换掉,没说必须换成什么。”
“你……”
“还是说,”姜糯打断他,眼神变得犀利,“这些衣服,都不是给我的?”
“我没资格选?”
Leo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这个女孩,看着像个软柿子,怎么这么犟?
最终,在姜糯的坚持下,她成功换上了那条被Leo称为“抹布”的白色连衣裙。
没有华丽的珠宝,没有精致的手包。
她只是让化妆师化了一个最清淡的裸妆,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
当她再次走下楼梯时,秦屿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看到她的一瞬间,眉头拧得更紧了。
虽然这条裙子比刚才那件黑色的“破布”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依然……
廉价。
简单。
和他想象中“秦太太”该有的样子,天差地别。
“姜糯,你非要挑战我的底线?”他声音里的寒意,能把人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