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在失态的秦老夫人和一脸“茫然”的姜糯之间,来回逡巡。
管家和佣人赶紧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片。
秦振国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他第一个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妈,您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小锦囊吗?怎么发这么大火?”
他转向姜糯,用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
“小糯也是,一个护身符而已,怎么能让妈这么大动肝火。还不快收起来!”
他试图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但秦老夫人,却根本没有理他。
她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姜糯。
又问了一遍。
“回答我!”
秦屿站起身,将姜糯护在身后。
“奶奶,您别吓着她。这只是她家里传下来的一个小东西。”
“家里传下来的?”秦老夫人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追悔,更多的,是一种不敢相信的狂喜。
姜糯从秦屿身后走了出来。
她迎上老太太的目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无辜。
“奶奶,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这个锦囊,确实是我奶奶给我的。她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让我一定要贴身收好。”
“你奶奶……”秦老夫人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你奶奶她……她叫什么名字?”
“我奶奶姓苏,单名一个‘晴’字。”姜糯回答。
苏晴!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秦老夫人。
她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奶奶!”
“妈!”
秦屿和秦振国同时上前扶住她。
“不可能……不可能……”秦老夫人抓住秦屿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她不是早就……怎么会……”
她的话,语无伦次。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锦囊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秦老夫人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稳住心神。
她挥了挥手。
“都下去!”
她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小屿,还有……姜糯,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
饭局,不欢而散。
秦家的众人,各怀心思地散去。
秦振国的眼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
秦家老宅,二楼书房。
一室的紫檀木家具,满墙的书画古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檀香。
秦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死死地攥着那个蓝色的锦囊。
她已经没有了刚才在饭桌上的失态,但眉宇间的激动和哀恸,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她让秦屿和姜糯坐下。
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这个秘密,我守了四十年。”
“我以为,要把它带进棺材里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锦囊上,充满了追忆。
“我们秦家,祖上是行伍出身。但我的娘家,是京市曾经的刺绣世家,苏家。”
姜糯的心,提了起来。
“我有一个亲妹妹,叫苏如云。她比我小五岁,是苏家百年不遇的刺绣天才。那手‘双面异色绣’,连母亲都自愧不如。”
“只可惜,她性子太烈,太叛逆。”
老太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
“四十多年前,家里为她定了一门亲事。她为了一个穷书生,在出嫁的前一晚,跑了。”
“父亲大发雷霆,登报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将她从族谱上除了名。”
“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我派人找了她很多年,只查到,她和那个书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里,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夫妻俩在一场车祸里,双双去世了。那个孩子,也被送进了孤儿院,从此下落不明。”
秦老夫人的声音,哽咽了。
“我找了几十年,都快要放弃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那苦命的外甥女,竟然……竟然就嫁进了我们秦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她抬起头,看着秦屿,老泪纵横。
“小屿,你妈妈林静……她就是我的亲外甥女啊!”
“她就是我妹妹苏如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这个秘密,太过震撼。
秦屿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一直以为自己母亲是孤儿,却没想到,她竟然和秦家,和自己的奶奶,有着这样一层血缘关系。
而奶奶,也一直不知道,自己疼爱又挑剔的儿媳,就是自己寻觅了几十年的亲人。
这是何等的造化弄人!
姜糯也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对上了。
秦屿的母亲林静,是苏如-云的女儿。
自己的奶奶苏晴,是苏如-云的姐姐。
那么,林静,就是自己奶奶的亲外甥女。
也就是自己母亲苏晚晴的亲表姐。
那自己和秦屿……
姜糯飞快地在心里算着辈分。
还好,还好,是表兄妹,已经出了三代,不算近亲。
她悄悄松了口气。
秦老-夫人并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老太太此刻,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悔恨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眼看到林静,就觉得亲切,又觉得……不喜欢。”
“我总觉得她那股清高的劲儿,像极了她那个不听话的妈!”
“我处处挑剔她,为难她,我……我是个罪人啊!”
老太太痛苦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奶奶!”秦屿赶紧上前扶住她。
就在这时,秦老夫人忽然抓住了秦屿的手。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小屿,你告诉我,你母亲的死,是不是有蹊跷?”
“今天饭桌上,你们和振国之间的眉眼官司,别以为我老太婆看不出来!”
“还有这个锦囊,绝对不是碰巧掉出来的!”
“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
姜糯和秦屿对视一眼,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秦屿将他们在画室里的发现,以及对秦振国的怀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
听完之后,秦老夫人沉默了。
良久。
她的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和杀气。
“秦振国……”
“这个畜生!”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房的一面墙前。
那墙上,挂着一幅秦家老爷子的画像。
她按动了画像后的一个机关。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保险箱。
老太太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打开了保险箱。
从里面,取出了另一把,造型古朴的钥匙。
她将钥匙,交到秦屿手上。
“这是你爷爷留下的。”
她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瑞士银行的保险箱钥匙。”
“你爷爷生前,就对你二叔有所察觉。但他顾全大局,一直没有动手。”
“他告诉我,这把钥匙,不到秦家生死存亡的关头,绝不能动用。”
老太太看着秦屿,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我想,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