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的声音，平淡无波。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姜糯的心口上。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他知道了？
他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知道她是装的？
那他刚才在展厅里，那副护她护到不讲道理的架势，又是演给谁看的？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搅成一团乱麻。
羞耻，心虚，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齐齐涌上心头。
“我……我不是……”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舌头都打了结。
“我不是故意的……是林婉婉她……她设计我！”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上什么逻辑了，脱口而出。
秦屿看着她那副又急又窘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的样子，眼底的冰霜，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迈开长腿，朝她走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
“我知道。”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姜糯猛地抬头，杏眼圆睁，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知道？
你知道你还……
“但下次，”秦屿的黑眸，锁着她，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换个高明点的招数。”
“躺在地上，凉。”
轰——！
姜糯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彻！
从脸颊，一路烧到了耳根。
又羞又气！
这人是在关心她？
还是在嘲讽她演技拙劣？！
她磨了磨后槽牙，心里的小人已经把秦屿的卡通形象捶了一百遍。
“那……那画廊的钱……”
她底气不足地，把话题又绕了回来。
不管怎么说，钱是实打实花出去了。
她的人设，是小财迷，不能崩！
秦屿没说话，只是转身，从酒柜上拿过一个平板电脑，扔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屏幕亮着。
上面是一份电子账单。
长长的一串数字，后面的零，多到让姜糯眼花。
她的心，随着那串数字，一点点沉了下去。
“林家的面子，值这个价。”
秦屿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我的面子，无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糯那张瞬间垮下去的小脸。
“至于你欠我的，”他薄唇轻启，吐出最残忍的话。
“从你的酬金里，慢慢扣。”
“砰”的一声。
姜糯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
什么感动，什么心动，什么“他的偏爱”……
全都是幻觉！
搞了半天，她还是那个欠了一屁股债，要卖身还债的苦逼打工人！
刚才在展厅里，他护着她，根本不是因为信她，更不是因为在乎她！
他护的，是他秦屿的脸面！
是秦家的脸面！
而她，姜糯，就是他用来彰显他脸面的，一个工具人！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就在这时——
“嗡嗡嗡——”
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疯狂震动起来。
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糯像是被惊到一般，猛地回过神。
她看都没看，木然地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道焦急到变了调的女声！
“喂？！是姜糯姜小姐吗？！”
“我是仁和医院！您奶奶……您奶奶情况突然恶化了！”
“刚刚突发大面积心梗，已经送进IcU抢救了！”
“您快过来一趟啊！”
护士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淬了毒的尖刀！
一刀一刀，狠狠地，捅进了姜糯的心脏！
什么？
奶奶……
IcU……抢救……
“啪嗒。”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那双刚刚还因为委屈而泛红的杏眼，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恐惧。
前一秒，她还在为那笔天文数字的债务而委屈。
可现在，她才发现，那些东西，在“奶奶”这两个字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微不足道！
奶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是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她的一切！
“我……我奶奶……”
她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要去医院……对，医院……”
她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胡乱地抓起自己的包，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冲！
那个伶牙俐齿，演技精湛，能在上流社会的晚宴上舌战群儒的姜糯，不见了。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
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碎掉。
秦屿原本正冷眼看着她，想看看这个小骗子，又能演出什么戏码来。
可当他看到她脸上那份毫不作伪的，濒临崩溃的绝望时。
他的心，猛地一刺。
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得他，呼吸一窒。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糯。
那不是演戏。
那是天塌下来的，真正的恐惧。
没等他反应过来，姜糯已经踉跄着冲到了门口。
她的手抖得厉害，连门都打不开。
下一秒。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一个不容置喙的，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送你。”
……
黑色的劳斯莱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京市的夜色。
车厢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姜糯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整个人抖成一团。
她双手死死地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一颗颗砸下来，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
不要有事……
奶奶，你千万不要有事……
求求你……
秦屿坐在她身旁，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那不住颤抖的，瘦削的肩膀。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胸口那股烦躁又憋闷的感觉，越来越重。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更不喜欢，看到她这副样子。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秦总。”
“我要仁和医院最好的心脏科专家。”秦屿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这命令的语气震慑住，连忙应道：“是！我马上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