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
或许,是沈妄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他最先恢复的不是视觉,而是触觉。
身后贴着一个滚烫的胸膛。
心跳声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沉稳,规律,一下,又一下,精准地砸在他的背骨上,震得他四肢百骸都泛起麻意。
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腰腹,不算沉,却是一道无法挣脱的铁箍,将他牢牢禁锢在这个怀抱里。
温热的呼吸,持续不断地喷在他的后颈。
那气息里混杂着冷冽的雪松与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是独属于秦彻的,侵略性的味道。
沈妄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每一束肌肉纤维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肌肉记忆快于大脑。
一股冰冷的杀意顺着脊椎窜上脑海,叫嚣着让他在0.1秒内翻身,拧断身后这个男人的脖子。
可这股本能的冲动刚一浮现,就被他自己用尽全力,生生掐灭。
他没有动。
连呼吸的频率都刻意维持着虚假的平稳。
他是一头被拔了牙、卸了爪的困兽,此刻正僵硬地躺在猎人温暖的皮裘上,假装自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战利品。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苏醒,那条手臂无声地,一寸寸收得更紧。
一个吻,轻柔得没有一丝重量,落在了他的额发上。
沈妄闭上眼,眼睫在黑暗中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
那个吻并未停留。
它带着一种近乎巡视领地般的虔重,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缓慢地、一寸寸地向下移动。
吻过他的眉骨,那里的皮肤因他极致的隐忍而神经质地抽动。
吻过他颤抖的眼睫,像在亲吻一只濒死蝴蝶破碎的翅翼。
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角。
秦彻用自己的唇瓣,极轻地、反复地厮磨着那里。
昨夜,他曾咬破的地方。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触碰,都在无声地宣告着病态到令人发指的占有。
沈妄的牙关死死咬合。
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咸腥的铁锈味,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秦彻终于舍得放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没开灯。
熹微的晨光割开厚重的窗帘,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裂痕。
恰好将男人挺拔的轮廓勾勒成一道沉默的、充满压迫感的剪影。
他没有说话,赤脚走下床,厚重的顶级羊绒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让他如同一道鬼影。
他径直走向衣帽间。
片刻后,秦彻拿着一套崭新的、熨烫平整的白色丝质居家服走了回来,放在床边。
“起来。”
不是命令,是陈述。
平静的,不容置喙的两个字。
沈妄依旧没有回应,也没有动,拒绝给予这个世界任何反应。
秦彻也不催促。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用那双淬着浓墨的眼睛看着他。
那份沉默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侵略性。
它是一把烧红的刀,正一寸寸地、无声地,剐着沈妄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烫得他阵阵刺痛。
最终,是沈妄先败下阵来。
他缓缓坐起。
丝被滑落,赤裸的胸膛与腰腹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上面还残留着昨夜那场疯狂掠夺后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红痕与齿印。
他伸出手,准备自己穿衣服。
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动作。
秦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这个不久前还跪在他脚边,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他垂怜的男人,此刻,再一次跪下了。
他拿起那件柔软的白色上衣,熟练地抖开。
然后,开始为他更衣。
他像在对待一件没有自理能力的、独一无二的珍贵瓷器。
冰凉的指尖,在穿过衣袖时,有意无意地划过沈妄敏感的腰侧。
那轻微的触碰,却带来一阵令人栗然的酥麻,让沈妄的身体僵得像一块被瞬间冰封的岩石。
他垂着头,视线没有焦点。
余光里,是秦彻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为他扣上胸前冰凉的珍珠母贝纽扣。
动作轻柔,耐心,专注。
这场面荒唐得让人发笑。
可沈妄笑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向上,攀附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绪,也冻结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穿好衣服,秦彻又极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不顾他的僵硬与排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带他走向浴室。
巨大的盥洗台前,他惯用的那支黑管牙刷已经挤好了牙膏,安静地躺在漱口杯旁。
旁边的水晶杯里,漱口水也精确地倒至三分之一处。
不多不少,是他最习惯的量,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帖帖。
沈妄全程麻木地,完成了所有动作。
他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秦彻就站在他身后,双臂环在胸前,安静地看着他。
不是监视,是一种……欣赏。
欣赏一件终于被彻底驯服,打上自己专属烙印的,独一无二的藏品。
沈妄与镜中的那双眼睛对视。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唇角还带着一抹暧昧的破损。
这不是他,是秦彻的“作品”。
早餐已经摆在了能容纳二十人的长长餐桌上。
熬得软糯香甜的小米粥,金黄的、边缘微焦的流心煎蛋,还有几样出自顶级私厨之手,连摆盘都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小菜。
沈妄在属于自己的主位上坐下,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沉甸甸的银质汤匙。
可他一勺粥还没送到嘴边,对面的秦彻忽然站了起来。
他端着自己的那碗粥,绕过漫长的、象征着距离与权力的餐桌,一步步,走到了沈妄身边。
然后,在一阵椅子拖动大理石地面的、令人牙酸的轻微刮擦声中,拉开沉重的黑檀木椅子,紧挨着他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零。
近到沈妄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他惯用沐浴露的、带着禁欲感的皂角香。
沈妄握着汤匙的手,停在了半空。
秦彻没有看他。
只是用勺子,舀了一勺温度恰到好处的粥。
还仪式性地,对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热气,轻轻吹了吹。
在沈妄死寂的沉默中,径直将那勺粥,递到了他的唇边。
沈妄的目光从秦彻平静无波的脸上,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那只银色的、盛着温粥的汤匙上。
不是粥,是投喂,是羞辱。
是秦彻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为他戴上的,一个新的无形的项圈。
沈妄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