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李展、程彦参见太子殿下。”我们赶忙行礼。
太子微笑着说:“二位先生免礼。本宫刚刚执掌监国之任,政务繁忙,让二位先生久等了。”
我忙道:“殿下言重了,无妨。”
“不知二位先生今日觐见,有何指教?”太子问。
程彦开门见山地说:“近日朝中对殿下重审的谭涧嶂一案颇为关注。
此案牵扯出一众隐居于西郊黑市的胡人。如今黑市已被锦衣卫查抄,至于抓捕的嫌犯,不知太子打算如何处置?”
他胆子可真够大的,直接张口就问,我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太子神色严肃,说道:“这些胡人在本宫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自当按律严惩。”
“殿下,据微臣所知,这些胡人虽私设地下互市,但多年来自相经营,倒也并未对京城商市造成实质性影响。
若一概按律严惩,一来恐怕会引发商市恐慌,扰乱正常互市经营;二来胡人牵扯外交,太子杀一两个胡人事小,近年来虽无战事,但边陲小邦始终野心勃勃,包藏祸心。
倘若以此为借口侵扰边塞,逼迫朝廷出兵,那可就成了大事。”程彦提醒道。
太子低头思索不语。
我赶忙补充道:“太子监国,本应为陛下保天下太平。
若只因审查官员受贿一案,导致牵连众多,量刑过严,引发舆情,朝堂不稳,终究是得不偿失。”
太子问:“那依二位先生所言,该当如何?”
“既是依律,胡人所贩走私之物现已清缴完毕,当事者补足所欠税款,按赃款多少量刑收监,亦或同意他们捐银抵刑。
其余胡人,或让他们回乡,或赶至边境互市,不得留京经营。
如此,朝堂之上,人人皆知太子公正严明,威严不阿;对胡人宽仁有度,也可保外交无虞。”
程彦将之前与我商量好的办法说了出来。
太子沉思良久,觉得在理,随后点了点头说:
“此案是本宫考虑欠妥,未顾及大局。多谢二位先生赐教。本宫不日便去向父皇呈报此案,随后即拟令旨发至刑部。”
未想到此行如此顺利,太子竟被我和程彦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动了心,当即同意照此执行。
刑部接到太子旨令后,哪敢违抗,赶忙安排人手按程序审讯宣判。
可刑部的问讯程序向来繁琐,每道手续皆需层层上报,费时费力。
马诺虽然在大牢里受了刑,补齐了税资,交了一大笔罚款,却仍在大牢里待了将近一年,才等到宣判两年徒刑的结果。
这期间,程彦和我多次去看望他,一来好言宽慰,二来告知他家人的情况,让他安心。
户部那边倒是简单,一百多号胡人,说赶走就赶走了。
艾妲迟迟等不到马诺出狱,且那时京京还在病中,不方便随她远行,只好带着母亲和儿子先行前往关西互市了。
京京这一病就是月余,好在麻谷生每日都悉心照料,真真儿是衣来伸手、茶来张口,倒也没让她遭太多罪。
受我和程彦所托,吕大夫隔三岔五就会前来为她诊脉。
京京每次见到吕大夫,眼睛里都闪着好奇的光,对他切脉问诊的手法、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还有艾灸银针之类的物件不停地问东问西。
一来二去,她渐渐对中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等病一好,就紧紧拉着吕大夫,非要拜他为师不可。
吕大夫知道这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医生,还是程彦的好友,权且看在我和程彦的面子上,答应收京京为徒。
从那以后,京京白日便去吕大夫的舒宁医馆学习、伴诊;夜晚回到麻谷生家中。
她在黑市蜗居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见识外面的世界,又痴迷于学医,哪里还肯去边关找她母亲?
更何况她父亲还关在刑部大牢里,留在北京也好方便父女俩联系。
京京非常喜欢在麻谷生家的日子。
吕大夫医术精湛,对她倾囊相授。
姑娘本就聪慧,渐渐地也掌握了中医的要领,每日背诵药方、学习识别药材,一看就是个可造之材。
到了晚上,若是袁飞宇在家,他俩便一起烧菜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家务。
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各自倾诉着往昔的经历。
她跟他讲述着小时候和父亲贩运货物的奇妙故事,那绘声绘色的模样,仿佛要把他也拉进那段时光里。
他则与她分享着幼时在武当山学武的日子,讲到精彩处,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全神贯注。
飞宇不在家的时候,京京就在堂屋念《圣经》,做祷告,跟着麻谷生去布文神父的教堂做礼拜,还热心地帮着小伙计做些杂活儿。
每逢过节赶集,或是飞宇休沐,两人便一起去街上买菜、采购生活物资,那模样,像极了恩爱的小情侣,日子过得融融洽洽。
飞宇也很支持京京学医,毕竟自己在镇抚司当值,办案时难免受些皮肉伤,正好给京京练手,让她练习外科缝合包扎之术。
京京瞧着飞宇这般宠着自己,胆子也大了起来,有时候拿他试针,把他满头扎得像个刺猬。
飞宇虽一脸无奈,可一看到京京乐得眉开眼笑,那心瞬间就软了,甜滋滋的,觉得被扎几下也值了。
一年多的时光,两个年轻人朝夕相伴,情愫不知不觉在心底生根发芽。
眨眼间,又到了入冬时节。
这日,飞宇早早从卫所下了班,脚步匆匆地去街上裁缝店,拿之前为京京量裁的冬衣。
付了尾款,接过包袱,满心欢喜地往家赶。一进家门,就瞧见京京愁眉苦脸地坐在门口叹气。
“怎么啦?为啥这么闷闷不乐?”飞宇关切地问道。
“早晨麻叔带话来说,刑部判了父亲两年徒刑。”京京说完,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声音里满是失落。
飞宇在她身旁坐下,轻声宽慰:“既然已经结案宣判了,好在只受牢狱之苦,并无性命之忧,就别太伤心了。”
京京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