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去我那桌,给你介绍一位从北京来的朋友。”程彦热情地邀请张荩。
张荩一听,求之不得,连忙拿上自己的酒瓶酒杯,跟着程彦走了过来。
“长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荩,字茂廷,是成化六年的举人。这位是翰林院侍讲李长安,李先生。”程彦为我们互相介绍道。
“学生张荩拜见李先生,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学生深感荣幸。”张荩恭恭敬敬地对我施了个大礼。
“不必客气,快请坐。”我连忙回礼道。
“茂廷,我看你神色凝重,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呀?”程彦问。
“唉,不瞒先生,学生家中出了事,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里郁郁烦闷,只好一个人在这儿买醉。”张荩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
“你家是歙县有名的富商,你不是刚和司马家的大小姐完婚嘛,出了什么事啊?”程彦满脸疑惑地问。
“唉,就是因为这次结婚,才搞出一桩揪心的闹剧。”张荩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世家大族间的通婚,都是极为平常之事。
张荩出身富商大贾,他要迎娶的司马氏,乃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般门当户对的亲事,婚礼自然非常讲究排场。
迎亲那日,队伍浩浩荡荡,多达百人,场面极为壮观。
而司马家准备的嫁妆,也是极尽奢华,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整个婚庆典礼,声势浩大得不得了,闹得整个歙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这婚礼要持续三日。
在这期间,张家大院夜夜灯火通明,护院家丁们往来巡逻,整个院子既热闹非凡,又秩序井然。
可谁料,就在结婚的第三天夜里,突生变故。
洞房之中,竟猛地窜出一个人来。
此人蓬头垢面,面露饥色,仿佛饿了许久一般。
他就像个大老鼠似的,从洞房的床底一下子钻了出来,这可把正在房中的张荩和司马氏吓得不轻。
张荩见状,赶忙大声呼喊家仆,命他们抓住此人。
那人慌了神,在院子里又跑又躲,慌不择路,最后竟一头扎进一条死胡同里。
家丁们哪能放过他,三两下就把他逮住了,直接五花大绑,一顿乱棍招呼下去,打得他趴在地上,苦苦求饶。
张荩走上前去,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小的名叫何小毛,平日里就在富人家里做佣工。
听说张家这几日办喜事,想着混进院儿来,看看能不能偷点值钱的东西,换些银两花花。”
说白了,这何小毛就是个窃贼。
张荩见此人从洞房床底下钻出来,害怕他跟新娘子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于是,他先让人把小毛绑在柱子上,然后又急忙回到洞房,询问司马氏。
司马小姐一听,也吓坏了。
柳眉倒竖,急忙辩解:“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关系?”
这么看来,似乎就像小毛自己承认的那样,只是个贪图钱财的蟊贼罢了。
小毛也在一旁苦苦哀求:“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偷到,而且还被你们打成这样,已经受到了惩罚,求张公子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可张荩哪里肯听,他铁了心,执意要把那小毛送官治罪。
于是,张荩带着何小毛来到了县衙,见到知县王远后,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恳请王知县依律严惩。
王远接过诉状,当晚就提审了何小毛。
可谁能想到,小毛居然当庭翻供,拒不承认自己在婚礼上行窃,反而口出狂言,说自己跟司马小姐早有奸情,并给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何小毛得知司马小姐要嫁给富商之子张荩,心里气不过,所以在婚礼这日,偷偷混入府院,就想找新娘子当面问个清楚。
司马氏怎么也没想到,何小毛竟然会出现在婚礼上,见到他的那一刻,也着实吓了一跳。
司马氏对小毛说:“我如今已经嫁人了,你莫要再纠缠不清,赶紧离开吧。”
小毛原本也打算就此作罢,只是提出,要拿回之前和小姐的定情信物,一副白玉手镯和两对金钗。
不料司马小姐竟然贪财,死活不肯归还信物,还喊来府上家丁,将他狠狠殴打了一顿。
于是,小毛反过来状告司马小姐绝情寡义,说自己讨要信物不成,司马氏纵奴行凶,还诬陷自己偷窃,把他送到了县衙。
他恳请王知县明断是非,严惩司马小姐和张家。
王远听完,转过头问张荩:“你可知道司马小姐有奸情一事?”
张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毛竟然在提审的时候信口雌黄,反诬司马氏。
他赶忙回答:“司马小姐与我情投意合,绝对不会有奸情。”
王远又接着问小毛:“你说你跟小姐有奸情,可有证据?”
何小毛眼珠子一转,说:“我与小姐私会乃是羞耻私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没有人证。
不过物证嘛,我和小姐私会的时候,曾送给她一副白玉手镯和两对金钗,大人您派人去洞房里搜查,肯定能找到这几样东西。”
王远一听,觉得有理,立刻派门吏前往张府搜查物证。
谁料,果然在新娘梳妆台的抽斗里,真的搜到了这三样首饰。
王远看着物证,接着问道:“东西是有了,但这也不能证明你和司马氏有染,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何小毛不慌不忙地说:“我和司马氏多次私会,我知道她是胼肋,而且腰间有颗豆大的痦子。”
此话一出,张荩彻底惊呆了。
如此私密之处的特征,若真无奸情,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呢?
王远又转头问张荩小毛所言是否属实。
张荩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但也只能无奈地点头称是。
王远见张荩一脸铁青,说道:“现在呈上来的物证和小毛的证词,都对司马氏不利。若想为她开脱,恐怕还得请司马小姐到堂对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