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琴儿又羞又急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讨饶:
“此间就你我二人,姐姐害什么臊嘛?
好好好,莫打了、莫打了。我生,我生还不行吗?”
琴儿看着我一脸嬉笑、假装乖巧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正说着呢,突然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像是孩子们吵起来了,还夹杂着大声呵斥的声音。
我和琴儿心里一紧,赶忙起身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长喜正举着拳头,一副要打小皓先的样子,被麻谷生和李由一人拽着一只胳膊,拦在中间。
“你个小泼皮,敢烫你叔叔,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我今儿不好好教训你!”长喜气得满脸通红,朝着小皓先怒吼道。
小皓先把李盈拉到身后,像个小卫士似的护着她,也不甘示弱地冲长喜大喊:
“大家都放自己的烟花,谁让你偏要来抢我们小辈手里的?被点着了衣服,那也是你活该!”
“皓先!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板起脸,大声喝道。
李盈一看到我和琴儿出来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琴儿赶忙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道:
“你们到底怎么啦?乖,大过年的,不哭啊。”
“谷生,你来说。”我看向麻谷生。
麻胖子挠了挠头,说道:“嗨,也不是啥大事儿。长喜兄弟的烟花放完了,手里还剩个哑的,怎么也点不着。
他看盈姑娘手里还有些,就想分点儿。谁知道小少爷以为他要抢姐姐的烟花,一把就夺了过去不给。
长喜兄弟一着急,就推了盈姑娘一把。小少爷看见了,就直接拿点着的烟花,把长喜的衣服给烫坏了,您瞅瞅。”
说着,麻谷生把长喜拉到我面前,指着烫坏的地方给我们看。
“这是我妈才给我新做的裘皮袄,今儿第一次穿,就被你家那小子给烫坏了,呜呜……”
十七岁的长喜,个头都跟我一般高了,可这会儿,却像个小孩子似的,被皓先气得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皓先,你胆子也太大了,看把小叔的新衣服给烫的。快过来给小叔赔不是。”我教训道。
“我才不给他道歉呢,谁让小叔欺负姐姐,哼!”
小皓先梗着脖子,一脸倔强。
我听着这事儿,确实是长喜有错在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说你也是,哪有去抢小辈们烟花的道理?
你这当叔叔的,还被两个小娃娃气哭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别哭了,回头哥给你钱,赔你一套袄子。
谷生,让你看着他们玩,衣服都点着了你也不拦着。”
“冤枉啊,二爷。你家这小子动作太快了,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上手了。”麻胖子一脸委屈地说。
“罢了罢了,你赶紧带长喜回屋去换身衣服吧。”
麻谷生拉着长喜下去了,琴儿也把盈儿安抚好了。
我走过去,摸了摸小皓先的脑袋,假装严肃地说:
“臭小子,幸亏今儿没出危险,下次可不许拿烟花对着人,要是点着了衣服、头发,可不是闹着玩的,听到没有?”
“知道了,爸爸。”小皓先奶声奶气地回答。
我帮他和李盈把剩下的烟花点燃,看着他俩又欢欢喜喜地玩起来,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思念,想起一个人来。
琴儿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轻声对我说:
“明儿一早,去给先夫人上炷香吧。一转眼,她都已经离开五年了。”
初一清早,我来到后院祠堂,瞧见李由正在那儿打扫呢。
我让他先出去,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点上三炷香,我先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各位先人。
接着,走到岳德芳的牌位前,轻轻把她的灵牌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掸去上面的灰尘。
看着牌位,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夫人……我……”我哽咽道:“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
孩子们都很好。小皓先特别像你,聪明伶俐,还特别爱读书。
才五岁呢,就已经读完《论语》《诗经》了,胡先生现在正教他《孟子》。
他还会作小诗,大字写得也漂亮,梦徽说他日后必定也是个神童。”
我嘴角微微上扬,对亡妻诉说着。
“这小子也是个有胆量的,昨儿居然拿烟花把长喜的衣服烫坏了,两人还吵了一架。
你说他一个小孩子,居然把小叔给气哭了,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陛下已经下旨赐婚,我很快就要迎娶朱琦过门了。
这丫头就像个仙子似的,一下子闯进了我的心里。
她不像你那么娴静,那么爱读书,但是她特别体贴,懂得陪伴我、照顾我。我有了新夫人,你不会不高兴吧?
别担心,你们都是我的夫人,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也不知道在祠堂里和德芳叙了多久,总感觉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完似的。
“二爷,程先生来了。”李由在门外轻声喊我。
我擦了擦眼泪,把灵牌摆回原位放好,然后走出了祠堂。
程彦给我带了很多腌制干货、山珍野味,还有麂子、山鸡什么的。
我每年都嘱咐他别这么客气,可他总说,这些都是休宁老家佃农们送的,他们家人少,吃也吃不完,总是想着要和我一起分享。
每年正月初一,程彦总会雷打不动地来我家。
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父亲和麻氏请安,而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一同前往黎先生家拜年。
彼时,杨义宁、陆文颂等一众门生都已到齐。大家一见面,纷纷寒暄问候,互道新年的祝福,而后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聊叙起来。
黎先生一脸欣慰,他说今年翰林院从检讨到侍讲学士,凡是服任年满的官员,大都被列入了晋迁名单。
我、程彦,还有杨义宁等好些翰林同僚的名字都在其中。
这名单已经呈递给皇帝陛下奏批,就等着吏部通告了。
等大家晋升之后,还要继续兢兢业业,恪守职责,以此来感谢圣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