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公演的日子越来越近,排练强度与日俱增。刘亦菲几乎泡在了剧院里,常常深夜才带着满身疲惫回家。
这日,一场情绪爆发力极强的重头戏反复打磨,结束时刘亦菲几乎虚脱,嗓子也哑得厉害。导演刚喊“收工”,她便瘫坐在舞台边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助理连忙递上温水润喉糖,她却连抬手接的力气都欠缺,只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缓着那阵剧烈的情绪余波。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骚动从观众席后方传来。她勉强睁开眼,逆着舞台刺眼的灯光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穿过昏暗的座椅,稳步朝舞台走来。
是江瑾辰。
他依旧是一身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与后台散漫疲惫的艺术氛围格格不入。工作人员认出他,纷纷下意识地站直了些,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径直走到舞台边,没有上去,只是仰头看着坐在台沿、脸色苍白、汗湿鬓发的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结束了?”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剧场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
刘亦菲点了点头,想说话,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江瑾辰的眉头锁得更紧。他侧头对跟在身后的周铭低声吩咐了一句,周铭立刻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刘亦菲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心干燥温热,微微用力,将她从舞台边缘拉了起来。她的腿还有些软,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他稳稳扶住胳膊。
“能走吗?”他问,语气是惯常的平静,但扶着她胳膊的手力道稳健。
“嗯。”刘亦菲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借着他的力道站稳。
他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对刚才那场耗费她所有心力的表演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扶着她,慢慢走下舞台侧面的阶梯。他的步伐刻意放得很慢,配合着她虚软的脚步。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都安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些许敬畏,没人上前打扰。
周铭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杯不是剧院提供的、冒着热气的透明液体,和一个保温食盒。
江瑾辰接过那杯液体,递到刘亦菲嘴边:“温度40.5度。慢点喝。”
刘亦菲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一股带着药材清甘的暖流滑过灼痛的喉咙,瞬间缓解了不适。是精心调配过的润喉茶。
喝完水,他又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极其清淡却营养均衡的小菜和一碗熬得糜烂的粥。“热量和电解质补充。吃完再休息。”
他的安排精准得像是在执行一套预设程序,没有一句多余的关心,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刘亦菲确实饿极了,也顾不得周围的目光,坐在化妆镜前小口吃起来。江瑾辰就站在她身后,通过镜子看着她吃,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只是像一座沉默的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等她吃完,体力恢复了一些,他才开口:“回家?”
“嗯。”刘亦菲点点头,声音依旧沙哑,但好了很多。
他拿起她的外套和包,很自然地拎在手里,然后再次扶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向外走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对她的表演说一句“辛苦”或者“很棒”,但他用实际行动,为她搭建了一个从极致消耗到平稳着陆的缓冲带。
车上,刘亦菲累得几乎睡着。朦胧中,感觉有人将一件带着冷冽气息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车子快到公寓楼下时,一直沉默的江瑾辰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第三幕,七分十二秒,你转身时裙摆扬起的角度,和灯光落下的轨迹,误差率低于2%。”
刘亦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太明白。
他继续道,语气像是在做技术汇报:“情绪输出峰值时的微表情控制,比上次数据采集时提升了13%。瞳孔收缩幅度与台词强度匹配度,97.4%。”
刘亦菲彻底清醒了,愕然地看着他。他……他刚才不是在安静地看着吗?原来是在进行数据分析?
江瑾辰转眸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舞台表现力的量化评估体系虽然尚不完善,但基于现有观测数据,你的演出,符合最高标准。”
刘亦菲怔住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很棒”。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感性的惊叹。只有冰冷精确的数据和严苛的百分比。
但不知为什么,听着他用这种极端理性、甚至有些荒谬的方式评价她的表演,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胀胀,又暖得不可思议。
她忽然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沙哑却充满了真实的快乐。
江瑾辰看着她笑,似乎有些不解,但唇角也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谢谢,”刘亦菲抬起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声音依旧沙哑,却亮晶晶的,“江总的评价……真是独一无二。”
车子平稳停下。
他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她这边,拉开车门,向她伸出手。
“回家。”他说。
刘亦菲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下车,紧紧回握住。
夜色已深,星光黯淡。
但他的“最高标准”,却比任何溢美之词都更让她觉得踏实和骄傲。
这就是江瑾辰。用他独一无二的、充满数据与逻辑的方式,笨拙而又精准地,爱着她,也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