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不好了,三小姐跟顾太傅的幺女吵起来了!”崔锦仪身边的小丫头棉儿神色焦急地跑过来回禀道。
锦尚站起身,棉儿领路,几人急匆匆地往花园另一侧走去。当朝太傅的幺女顾翎,这人向来与她不对付,但她秉承和气生财的理念处处忍让躲避,倒也未生出明面上的矛盾来。
还未完全走近,便听闻崔锦仪用带着怒意的声音嚷道:“你这人说话怎如此难听,好歹也是书香门第……”
池月赶忙抬手捂住自己想笑的嘴,看这架势,若不是锦心在一旁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她定要挽起衣袖干翻全场。
见崔锦尚到场,锦仪收敛起怒意,可怜兮兮地道:“大姐姐,我老远便听见她们说你坏话,说你是故作清高,假端庄!”她大义凛然般伸手指着对面的几人,“这事儿怎么能忍,你可是我们姐妹心中崇敬的榜样,是整个崔府的骄傲,岂容他人随意诋毁!”
池月眼皮一跳,心道这顾翎看人真准,大小姐可不就是假端庄吗?
“哟,妹妹今日怎么少了一个跟班却又多了两个傻丫头?”顾翎眼露嘲讽地扫了一眼几人。
崔锦尚闻言并不恼怒,她慢条斯理地说:“盛莲这几日身体不适未能参加今日的盛会,望顾大小姐谨言慎行,多积点口德!”
“哼,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讲实话,最看不得装模作样之人,人嘛,自然要率性而活,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锦尚莲步轻启,压低声音在顾翎耳边说道:“顾大小姐倒是率真,不过我怎么听说你私心要做那太子侧妃,却遭了太子妃的处罚?”
“你!”顾翎眸中喷出怒火,她身后的工部尚书之女叶萍儿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崔锦尚,因父亲曾被崔广上奏弹劾,她一直记恨着崔府。
“这大好的日子可别伤了和气,既然争执不下,不妨咱们来一场友好的比试?”
“比就比,谁怕谁?”崔锦仪叉着腰,一脸无所畏惧,“我大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怕了你不成?”
崔锦尚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回头定要扒开她这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可是浆糊,事到如今装还是得装下去。
“琴棋书画太过稀松平常了,这次我们比些不一般的。”叶萍儿踱步到园内的一处涌泉前,指着缓缓流动的一汪泉水道:“此水引至太湖,水质纯净,咱们就用它图个好彩头!在一炷香的时辰内,以这园中之物作为原材,制作出一艘‘叶子船’,将船同时放于此处,谁的船先走到尽头就算谁赢。”
“输的人作诗一首,自贬个人目光短浅,不堪大用,并在晋安城中贴上三天三夜,如何?”
“好!”锦心锦仪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崔锦尚想扶额苦笑,这俩丫头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既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顾翎唇角挂起阴冷的笑意,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
这边的一番动静早已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连白玉台上的贵人们也缓步走下台来,好奇地打量着这方的情况。
崔锦心去叶萍儿那边打探归来,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们连现成的帆和桨都有了,明明是有备而来,不公平!”
锦尚摇摇头,无奈地道:“现在说不公平晚了,你们方才不是答应得颇为干脆,况且脸面又不能当饭吃,输了便输了有甚难为情的?”她倒是想得开。
池月却来了兴致,“不,可以赢!”她抬眼环视了整个园子,心中立即有了盘算,“咱们也有现成的材料,大小姐,您去那边的高台之上借一张宣纸与剪子;二小姐,您与棉儿去池塘边采几片荷叶,三小姐,您去东侧的小竹林里捡一些老竹叶,要细长坚硬一些。”
锦心锦仪皆被她自信坚毅的目光唬住了,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极听话地转身跑开了。
甄子尧越过人群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曹芷柔,池月灵机一动,“表小姐,您身上的纱质披帛可否借我用一下?”
曹芷柔眼露疑惑,却也顺从地揭下披帛交到她手中。池月找到丝线的头儿,迅速而熟练地抽出几根细长的丝线,又将披帛递还,抬眼笑盈盈地冲她道:“多谢表小姐!”
她说罢连忙奔向东侧的小竹林,崔锦仪正全神贯注地在地上寻着老竹叶,全然没了大家闺秀之风范,她也不在意,抬起小脸朝池月嘻嘻一笑。
池月用力折了几根竹枝,手嘴并用,小心翼翼地将其剥成细小的竹签子,由于太过尖细,竟将她的唇瓣戳出一道小小的伤痕,隐隐透着血色。
崔锦堂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侧,见她又要上嘴,猛吸了一口气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捏住她的手腕,嫌弃似的道:“交给我!”
见他自愿帮忙,池月当然乐见其成,忙不迭将竹枝放进他的掌心,耐心地叮嘱着:“喏,剥成这般细即可!”
崔锦堂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聚集在她殷红的唇上,那处伤痕已渗出一丝鲜血,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在他眼前轻轻跳动,他的喉间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慌忙出声制止道:“我知道了,你擦擦嘴。”
池月不明所以地用手抹了一把嘴,登时疼得倒抽一口气,她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迹,竟是被竹枝割伤了,这可得算工伤!
崔锦尚匆匆踏上白玉台,朝娄香君微微颔首道:“娄小姐可否借我一张宣纸和一把剪子?”
娄香君嘴角含着温婉和善的笑,点头示意她随意,又垂下头专注作起画来。她画上的花鸟栩栩如生,崔锦尚心中不禁暗叹,不愧是第一才女,仅画这一项晋安城便无人能敌。
她捏起一张纸,又四处寻着剪子,可半晌也未寻到,她心下着急,欲再次开口询问娄香君,不料一把铜鎏金制成的精致剪刀倏地出现在她眼前。
“小姐看这把可行?”
这声音温润如玉,崔锦尚凝神望去,面前之人眉峰峻挺,脸型清隽端正,眉眼柔润蕴情,一言一行皆透着斯文儒雅。她忽感面庞温热,紧张地低下头,弱弱说了一声“多谢”后,接过了他递来的剪子。
娄香君陡然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着陆宣,“陆大人倒是有闲情雅致帮崔家小姐寻着剪子。”她嗓音柔软而清亮,却隐约透着些似有若无的吃味。
“陆大人,陆宣?”崔锦尚心下有些意外。
“陆宣的大名晋安谁人不知,看眼下的情形,这二人怕是早已相识。”她细细想来,“也对,陆宣担任京兆府少尹前,乃弘文馆校书郎,二人认得自然不奇怪。”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陆宣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崔锦尚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匆匆行了一个闺礼,疾步走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