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这般冥顽不灵,别忘了,你也是崔府的一份子,是我们的三叔!”崔锦堂一拳砸在崔达身侧的木质案几上,血顿时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池月按住他的肩,怒视着崔达,“你可有问过他们?你有问过老太太?或者你大哥?你有给过他们分毫的解释机会?为何就敢直接宣判他们有罪?”
“你是被发妻之死的仇恨蒙蔽了双眼?还是在你心中,他们本就不值得你信任分毫?你眼里只有你死去的发妻,可还有过其他无辜的家人?”
池月气势汹汹地说完这番话,陆宣已缓步走近崔达身旁,居高临下地叹息了一声,“你只道是崔老太太畏惧权贵毒害了你的发妻,崔大人则借你发妻之死攀附权贵,可据我所知,崔广对此毫不知情,他的升迁除了忠阳侯府的助力,只靠了一件事。”
场中众人皆神色各异地看向陆宣,他不自然地深吸一口气,“这关系着陛下的声誉,你们真要听?”
“快说,关键时刻卖关子!”池月连声催促。
“咳咳,只因当年崔大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替陛下寻得了一位江湖良医,治好了他多年的精关不固之症……”
“那是什么毛病?”
池月随意的一声询问令屋中出奇的沉寂。
崔锦尚冲她挤了挤眼,却令她愈发困惑。
不料此时风信忽然笑出声,“阿月姐姐,陆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房事不佳,多亏咱们老爷……”
他话还没说完,崔锦堂便厉声喝道:“闭嘴!你脑袋不想要了?”
“……”
“香檀呢?她身体向来康健,若不是那副堕胎药有异,她怎么会死?”
陆宣冷笑,“你也太小瞧赵临了,若他发现王香檀怀了身孕,怎么可能让那孩子留在世上,成为时时刻刻可能刺向他的刀。当时的崔府恐怕早在他的监视之下,寻了机会借着崔老太太之手,将堕胎药送进她的口中。崔老太太不过一介深宅妇人,如何提防得了这处处算计。”
“没错,祖母虽也误会是上官逸害了三婶,你这般性情,让她如何敢同你说,更不敢告诉你,那副害死三婶的堕胎药是她亲手送到你最疼惜的妻子手中。”崔锦堂心中感慨万千,“祖母固然有错,错就错在太过看重崔府,她以一人之身承受一切,自从三婶死后,她便日日将自己困在佛堂,对着牌位苦苦忏悔,甚至在她得知锦尚要与上官逸定亲之时,不顾惹恼齐国公府,铁了心要拒了这门亲事,她心中对三婶的愧疚从未消散!”
一直默不作声的华灵开口道:“崔三老爷,请恕我未经你的许可,擅自开了尊夫人的棺木。”
见崔达一副羞愧难当的神情,她继续说道:“尊夫人生前是否有一种怪症,只要一道小小的伤口,便容易血流不止?”
“你如何得知?此事只有我与她亲近之人知晓!”
“那便说得通了,此症极为罕见,古医书上记载为血凝之症,患症女子绝不能怀孕,否则生产或落胎皆会引发大出血,药石无灵,她便是因此而亡。”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会死于这等小病!”
“崔三老爷,此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她不曾有孕,或许能长命百岁,但她一旦受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赵临,我与你不共戴天!”
崔达满脸泪水,眼里充斥着无边的仇恨。
“三叔,您冷静些,三婶已亡,当年的目击证人也已消陨,我们手上只有这一块破布,如何能治得了赵临的罪,此事只能从长计议!”崔锦堂再次蹲身扶起他,“三叔,万不能为了三婶的仇,让崔府夹在太子与阉党之间,不得安生!那账册在您手中一日,崔府便多一分危机。”
崔达抬起通红的眼,视线扫过屋中之人,半晌后点头道:“好,我信你们一次。”
池月见他松了口,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了地,却又疑惑地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望三老爷如实相告。”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这么些年,您虽埋怨老太太对发妻见死不救,却从未怀疑过她的死还有他人的手笔。可时隔多年,您为何突然怀疑起此事?或许并非那日凑巧挖到玉佩使然。”
崔达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回想起整件事,似乎都过于巧合与顺利。
他垂眸沉思片刻,猛地抬头,“你说得没错,是有人故意给我启发!”
“三月前,我去一书斋喝酒听戏,那日的曲目为‘吾妻之死’,曲中细节与香檀之死极为相似,我便是受此影响,怀疑起她的死另有玄机,如今想来,实在不合常理。”
“哪间书斋?”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日我喝醉了酒,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在东市西街一带。但若让我寻上一寻,我定然认得出!”
“这幕后之人是何目的?”崔锦尚已明了其中关窍,她看向池月,“崔府近年来与世无争,怎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要迫害我们!”
“我看他的目的并非是我们。”崔锦堂缓缓道:“此人绝对知晓迫害三婶之人并非上官逸,而是太子赵临,那么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他要让太子与三皇子一党斗得两败俱伤!”
“崔校尉说得有理。”陆宣拍了拍手,脸上却无丝毫惊异,恐怕早已猜到了事情原委,“这人藏得颇深,此事不成,怕是要偃旗息鼓一阵。”
池月接过话茬,“那是自然,他若此时跳出来,便是腹背受敌,以他的心机与谋略怎会如此蠢笨,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怕是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那你们预备如何做?香檀绝不能枉死!”崔达怒气冲冲地瞧着众人。
陆宣瞥他一眼,“你尽可放心,赵临的好日子很快便要到头了,只要他失了陛下的信任,再由你敲响登闻鼓,状告他强迫良家女子致死,陛下便不得不处置他。”
“那我呢?”金卜力拼命挣脱束缚,从内室冲出来,“我女儿阿星的冤屈谁来承担?证据已在你们之手,你们莫不是怕得罪阉党,便置之不理了吧!”他语气中满是嘲讽。
“你放心,这仇陆某替你记下了,你且安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