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崔锦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尚锦轩。
“每次入宫之前都要折腾一番,可累死本小姐了!”她重重躺倒在壶门榻上,震得几上的琉璃花瓶颤了颤。
琥珀会心一笑,忙宽慰道:“小姐天资聪颖,只短短一日便能将宫中礼仪熟练得七七八八,奴婢看二小姐三小姐可没您这样轻松,她们两人此刻还在兰蕙阁,二夫人也陪着呢!”
“啧啧啧,真是可怜,往年我一人可怜便罢了,今年还得加上她们,哎,要是能不去该多好!”崔锦尚长叹一口气。
“小姐,夫人说了,今年的牡丹宴是德妃娘娘特意为晋安城中未定亲的适龄公子小姐们准备的,请柬早早送上了门,您不去也得去了!夫人还说三皇子殿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此次宴会也有替他相看三皇子妃的意图!”
崔锦尚抬眼疑惑道:“说来也奇怪,外头的牡丹花期都过了,这宫中的牡丹莫非还迟一些,况且三皇子妃不是早已内定了吗?怎还要折腾?天家的事儿真让人猜不透!”
“对了,上月夫人相中的唐家小姐也要去,借此良机正好让大少爷与她相处相处!”
崔锦尚撇撇嘴,“大哥那性子,我倒是好奇他如何与唐小姐相处!”她不禁幸灾乐祸地轻笑出声。
“待大少爷亲事定下,夫人定也要为小姐好好相看一番了,不知哪家公子有幸能成为我家小姐的入幕之宾呢?”琥珀双手合拢,神情憧憬地道。
锦尚将手中捏着的团扇啪的一声敲在她脑门上,“你就巴不得你家小姐嫁人?”
琥珀回过神,捂着脑门噘着嘴,“小姐,奴婢这不也是担心你嘛!”
“去去去,下去歇着,替我唤阿月过来!”
“是……”琥珀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琥珀去了西侧厢房,抬手叩了叩池月的房门,语气不冷不热地喊道:“大小姐唤你。”
池月开门出来,见琥珀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过几日大小姐要带我入宫,可没你的份儿,哼!”她冷哼一声,转头进了隔壁屋子。
池月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这伺候人的事儿就你抢着干!”
她刚踏入屋内,便见崔锦尚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之上,手中攥着一朵从花瓶里随意抽出的芍药,百无聊赖般扯着花瓣。锦尚眼角瞥见池月的身影,匆忙坐直了身体,望向她的眼中满是委屈,将这一整天积攒的苦水倾倒而出,说完还不忘自嘲道:“这官家小姐有官家小姐的苦恼,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担忧,要让我选啊,我定要做个平民女子,辛苦劳作也比眼下这日子有盼头!”
池月甚是赞同,这封建社会的官家小姐属实不如那东市叫卖的货娘自由,虽从小锦衣玉食,却要被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远不如现代社会的官二代富二代来得爽快,甚至连自个儿的亲事都做不得主。
见她连连点头,锦尚颇感舒畅,她真诚地注视着池月的眸子,“阿月,我当你是知音,是朋友,从未将你当做奴婢看待,往后你不要再以奴婢自居。”
池月有一瞬间的动容,她在心中暗忖:“我的大小姐,你若真当我是朋友,不妨先将我的卖身契给我,再发我一份放良文书可好?只有这般我才可与你平等地站在一起呀!”
可她不能说,谁知道这些个官家小姐们是不是一日一个想法,在还未完全确定可以拿到卖身契之前,绝不能暴露目的,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自己可找不到地儿哭。不过,眼下看来,这大小姐确实对她没有恶意,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池月作出异常感动的模样,低声道:“大小姐不可,奴婢身份低微,何德何能让您以朋友之身相待,若让他人知晓了去,我这身皮子都得松一松了。”
锦尚不依不饶,“那外人面前保持原状,私下只有我们俩人时便如我方才所说可好?”
池月见推辞不掉,索性答应下来,否则整日“奴婢奴婢”挂在口上,迟早有一日得换个口头禅。
……
翌日一早,锦尚与池月到兰蕙阁时,锦心锦仪已经到了,她俩无精打采,眼下一片乌青,想必昨夜定练到极晚。
而曹芷柔与崔四娘皆端坐在甄玉兰下首,正热情地与她闲聊着家常。
“此番便只得辛苦大嫂了,芷柔资质平庸,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大嫂尽管责骂,不必留情。”
崔四娘谦虚恭谨的话听得甄玉兰甚为舒心,她忙摆摆手说道:“四妹这是什么话,我也算半瞅着芷柔长大的,她什么心性我还不了解?你真是过谦了!况且四妹夫马上要回蓝阳县任职,芷柔便也是晋安城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不消老太太说,此番她也得与我们一同去宫中参加宴会才行,否则岂不是拂了德妃娘娘的面子不是!”
池月算是听出了这话中的含义,索性是老太太将曹芷柔塞了过来,不过看表小姐的神态,似乎并不想卷入其中。
又寒暄了几句,崔四娘起身告辞,曹芷柔赶忙站起身,表情略微不自然地道:“恭送母亲。”
崔锦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芷柔表姐身子骨这般弱,可能吃得消?”
曹芷柔甜甜笑道:“芷柔定咬牙坚持,望舅母不吝赐教,姐姐妹妹们也千万不要嫌弃我的愚笨。”她态度亲昵,语气柔和,任何话从她口中说出,皆让人极度舒适。
“那就不耽搁了,小姐们开始吧!”方嬷嬷缓慢走上前,语气稍显严厉,“在宫中可不比外头,行走、坐卧、站立均需端庄,步伐要轻缓不可疾行或喧哗……”
崔锦尚无语地朝候在一侧的池月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后者只得耸耸肩做无奈状地摇了摇头。
“在宫中,用语要谦恭,需自称臣女,对尊者也需用敬称,要尊称“陛下”,“殿下”,“娘娘”等。跪拜礼也分为许多种,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对象皆要行不同的跪拜礼,如稽首、顿首……”方嬷嬷口中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手脚并用地做着规整的姿势。
曹芷柔学得尤为认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浑然天成,反正池月这个外行是挑不出分毫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