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的脚尖刚触到摘星崖的草地,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便裹着塞西莉亚花的清冽香气扑面而来。她的目光瞬间被漫山遍野的洁白身影勾住——那些盛放的花朵缀满悬崖,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把碎落的月光都拢在了花蕊里,连带着崖边浮动的云絮都染上了几分温柔。先前满脑子“呼唤巨龙”的严肃任务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提着裙摆就往花丛里钻,浅色裙角扫过花茎时,带起一阵细碎的花瓣雨,落在发间、肩头,像撒了把会呼吸的雪。
“慢点跑!前面就是悬崖,别摔下去了!”派蒙在半空中急得转圈,小小的翅膀扑扇出细碎的风。她盯着夏玲踩着斜坡边缘的碎石蹦跳的身影,声音里满是担忧,可夏玲此刻眼里只有花丛深处那朵开得最盛的塞西莉亚花——它比周围的同伴高出半截,花瓣舒展得恰到好处,像是特意等着被人采撷。她踮着脚,指尖一点点靠近那片柔软的花瓣,就在即将触到的瞬间,后领突然一紧,整个人像被拎着的小猫似的瞬间双脚离地,怀里刚拢起的一小束塞西莉亚花晃了晃,差点撒落在满是青草的地上。
“唔!”夏玲下意识把花束搂得更紧,扭头就撞进迪卢克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红眼睛里。他抓着后领的手稳得像铁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另一只手还按着腰间的剑柄,深色的剑鞘上沾着些崖边的泥土,显然是刚从警惕的戒备状态里抽出身来,连周身冷冽的气场都还没完全散去。
“老实点。”迪卢克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的视线扫过夏玲脚下那块微微松动的岩石——碎石正顺着斜坡往下滚,坠向深不见底的云海,眉头瞬间皱得更紧,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这里是悬崖,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哦……”夏玲蔫蔫地应着,悬空的脚尖徒劳地踢了踢,却够不到半点地面。她鼓了鼓腮帮子,忽然哼了一声,带着点委屈又不服气的意味:“但你抓领子也太过分了吧?上次我师傅抓我去学那些枯燥的仙术,也是这一模一样的姿势!”说着,她晃了晃怀里的塞西莉亚花,几片花瓣轻轻扫过迪卢克的手腕,像在替她抗议,“你看,花都要被你晃蔫了,多可惜啊。”
迪卢克的指尖似乎僵了一下,抓着衣领的力道悄然松了半分,却没真的放她下来。他只是微微转了个身,稳稳地把她拎到离悬崖边缘远些的平坦草地上,脚下的泥土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比刚才的碎石地踏实多了。“等处理完召唤巨龙的事情,再让你安安稳稳地摘。”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可夏玲分明瞥见他垂眸时,目光在那束被护得好好的塞西莉亚花上顿了两秒,像是在确认花瓣有没有真的蔫掉。
就在这时,温迪的琴声恰好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小插曲。
起初只是几缕清越的调子,像山涧里的溪流漫过青石,带着几分自在的慵懒,顺着风飘到每个人耳边。可随着风势渐渐变大,旋律突然变得辽阔起来——里面藏着猎猎的风声穿过蒙德风车的转动声,藏着孩童在骑士团广场上追逐打闹的笑闹声,还藏着巨龙掠过雪山时,羽翼带起的呼啸声,仿佛把整个蒙德的风景都揉进了琴弦里。夏玲被迪卢克半提着,原本还想抱怨两句,却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连怀里的塞西莉亚花仿佛都被琴声感染,跟着旋律轻轻摇晃,花瓣上的细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天空骤然暗下来的瞬间,迪卢克的眼神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把夏玲往琴团长身后一推,自己拔剑的动作快如闪电——银白色的剑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开一道亮痕,剑身上的纹路仿佛都在发烫。狂风卷着沙石狠狠砸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夏玲踉跄着扶住身边的岩石才站稳,抬头就看见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特瓦林青色的鳞片在云层缝隙漏下的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每一片都像精心锻造的铠甲,巨爪落地时,整个摘星崖都在微微发颤,碎石顺着崖边滚落,消失在下方的云海中。它金色的竖瞳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死死定格在温迪身上,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是你?!”龙吼声里裹着冰碴子似的恨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当年我拖着满身毒血,拼尽全力飞回蒙德寻求帮助时,看到的只有骑士团的弓箭和长矛!你现在弹这首曲子,是想再看一次我的笑话,再利用我一次吗?”
温迪握着琴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琴音骤然断了一瞬,空气中只剩下特瓦林沉重的喘息声。但很快,琴声又重新流淌起来,比刚才更温柔了些,像在试图安抚一头受伤的野兽:“特瓦林,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教你唱这首歌时,我们还在风神像的顶端,看着蒙德的花开了满山坡……”
“住口!”特瓦林的咆哮瞬间掀起一阵旋风,夏玲怀里的塞西莉亚花被吹得散了几朵,花瓣打着旋儿飘向崖下。她慌忙用胳膊把剩下的花束护在怀里,生怕再丢一朵,却没注意到一道冰蓝色的影子从特瓦林宽大的龙翼后窜了出来——是深渊法师!
“咻——”尖锐的冰锥擦着温迪的发梢飞过,重重砸在他身前的天空之琴上。琴身瞬间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琴弦断了两根,发出刺耳的声响,彻底损坏。深渊法师尖利的笑声紧随其后,像指甲刮过石板,刺得人耳膜发疼:“愚蠢的龙!你还没看清吗?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守护蒙德,让你继续做他的‘风之神’的傀儡罢了!看看这些人——骑士团的人、还有那个总爱多管闲事的酒庄老板,哪一个不是等着取你性命,把你当成威胁?”
特瓦林的喘息骤然粗重起来,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愤怒,毒血带来的折磨和过往的背叛像潮水般将它淹没。它猛地抬起巨大的头颅,对着温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里满是绝望:“巴巴托斯!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狂风再次骤起的刹那,迪卢克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转身挡在夏玲身前,宽大的披风像一面屏障,替她遮住了飞溅的碎石和冰冷的风。等风势渐渐平息,夏玲从他身后探出头,才发现天空只剩下空荡荡的云层,特瓦林早已扇动着翅膀,消失在天际尽头,只留下几片青色的鳞片落在草地上,证明它曾来过。
温迪垂着眸,手指缓缓离开断裂的琴弦,天空之琴发出一声低低的嗡鸣,像一声无奈的叹息,很快便没了声响。琴团长快步走上前,目光落在损坏的琴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巴……温迪阁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特瓦林的情绪这么激动,恐怕还会再来找麻烦。”
“没事的。”温迪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惯常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像被乌云遮住的星光,“它只是暂时被深渊的迷雾遮住了眼睛而已,我会想办法把它拉回来的。”
“那个……”夏玲轻轻拉了拉迪卢克的衣角,指尖触到布料上细腻的纹路,又指了指自己还悬在半空中的双脚——自从被拎到这里,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现在能放我下来了吗?你看,塞西莉亚花真的要蔫了,花瓣都有点卷起来了。”
迪卢克低头看了看她怀里被护得好好的花束——虽然散了几朵,但剩下的花瓣依旧洁白,只是因为被捂着,确实少了些先前的鲜活。他沉默了几秒,握着她后领的手终于缓缓松开。夏玲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揉一揉被勒得有点发紧的脖子,就听见他闷闷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警告:“下次再敢往悬崖边跑,就把你拴在风神像上,让你好好反省。”
“欸?!”夏玲瞬间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有些不可思议地出声——她原本以为顶多是被说教两句,没想到迪卢克会说出这么“狠”的话,风神像那么高,被拴在上面多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