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晨曦勉强透过日内瓦上空仍未散尽的尘埃，带来一个远非平静的清晨。
朱迪从凌乱的床上猛地坐起，心脏狂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用力揉着酸涩疲惫的眼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马拉松，而不是一夜睡眠。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作呕。
在梦里，他砸碎了街角银行那台总是吞卡的Atm机，把里面的钞票塞满了背包；他对着邻居那条总在他门口撒尿的哈士奇狠狠踹了一脚，听着它凄厉地哀嚎着滚下楼梯；他甚至……甚至鬼使神差地爬上了隔壁年轻寡妇家的阳台，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她沐浴……
而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那种冰冷的触感、钞票的油墨味、狗毛飞溅的触感、还有那种混合着负罪与刺激的快感，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亲身经历一样。
“天呐……”朱迪捂住胸口，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和后怕，“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厅，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想让新闻的声音驱散内心的不安。
然而，新闻播报员凝重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刺入了他的心脏。
“……据悉，位于罗纳街的瑞士信贷分行夜间发生离奇窃案，匪徒并未破坏大门，但内部一台Atm机被暴力破坏，损失金额约五百万瑞士法郎。警方已介入调查……”
“……另据报道，本市今日发生多起宠物意外死亡事件，原因不明，动物保护组织呼吁……”
朱迪手里的咖啡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浑身冰冷，瞳孔放大，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映出的Atm残骸画面——那碎裂的方式，和他梦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社交媒体上已经被各种离奇事件刷屏。邻居在社区群里悲痛地询问谁看到了他家“意外”坠楼的哈士奇。而更让他血液冻结的是，他无意中点开了一个采访片段，隔壁那位寡妇正对着镜头抱怨夜间似乎有人窥视，吓得她没睡好……镜头掠过她匆忙披上的外套，里面那件蕾丝边内衣的样式和颜色，与他梦中看到的……分毫不差！
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他发疯似的登录自己的网上银行。
账户余额显示：5,000,033.00 chF。
那多出来的五百万，像一串燃烧的数字，烫得他几乎要尖叫起来。
警方来得比预想的更快。也许是因为他的账户异常变动触发了反洗钱系统，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两名面色冷峻的警察站在门口，询问他关于那笔巨款的来源。
朱迪语无伦次，几乎要崩溃地把自己那荒诞的梦和盘托出。为首的警官眼神锐利，显然不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然而，当技术警察调取了他公寓大楼及自家门廊的监控录像——录像清晰地显示，从昨晚入睡到今天早上醒来，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公寓半步。他的不在场证明，铁一般确凿。
警察带着更大的困惑离开了，临走前那审视的眼神让朱迪如坠冰窟。他知道，自己成了头号嫌疑人，却拥有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比直接被抓更令人恐惧。
同样的事情，正在日内瓦的各个角落以惊人的频率上演。
一个饱受上司欺凌的小职员，在梦中用烟灰缸砸碎了上司的脑袋；第二天，那位上司被发现死于办公室，头部遭受重击，现场找不到凶器，而监控显示小职员整晚都在城另一端的酒吧买醉。
一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梦见自己划破了情敌的脸；第二天，发现情敌果然在车库被袭击，脸上留下了可怕的伤口。而那个女人彼时正在参加一场无法中途离开的慈善晚宴，有无数人可以作证。
案卷像雪片一样堆满了日内瓦各警察局的办公桌。离奇的死亡、诡异的伤害、难以解释的财产转移……线索杂乱无章，但模式却惊人地一致：当事人的梦境在现实中精准复现，而他们几乎都拥有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据。 即使少数没有明确录像证据的，其活动轨迹也能自圆其说，完美排除了作案时间。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城市里蔓延。人们不敢入睡，害怕自己潜意识的黑暗面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现实。流言四起，有人说这是集体的精神错乱，有人说是新型的催眠犯罪，还有人则低声谈论着超自然的力量。
……
就在这座城市陷入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混乱时，司星墟带领的探险队抵达了爆炸核心现场。
外围是喧闹的媒体和焦急的民众，内部则被Gcmc的特勤人员严密封锁。时寒锋协调着安全防线，神情冷峻。尼尔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的各种扫描设备。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亲眼看到那绝对球形的爆炸区域时，司星墟还是感到了强烈的震撼。
所有的建筑残骸都以中心点为圆心，向外呈完美的辐射状倒塌，切面光滑得不像爆炸所致，倒像是被一个巨型的、无比精确的球体模具瞬间切割而过。中心区域干净得诡异，没有熔渣，没有烟尘，只有最基础的地基裸露着。
“能量释放约束到了这种程度……”尼尔咂舌，操纵着无人机进行三维建模，“这根本不是爆炸，这是……外科手术式的拆除。”
他们的设备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扫描：辐射背景正常，有害化学物质残留正常，空气成分正常……甚至正常得有点过分了。
“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能量信号，也没有已知的通信或控制波段。”尼尔皱着眉头汇报，“如果这是某种技术造成的，那它的运作方式完全避开了我们所有的监测手段。就像……就像它不存在于我们这个物理层面一样。”
司星墟沉默地走在完美的圆形边界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细节。物理层面的线索似乎在这里断绝了。
但引发的后果，那座城市里正在发生的集体性“梦境成真”，却像是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回声。
物理的爆炸现场寂静无声，而人类的意识领域，却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连接。
他的考古学家直觉告诉他，答案不在这些废墟之下，而在那场席卷城市的、无形的“回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