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岛东海岸的暴风雪如同发怒的白色巨兽，裹挟着冰粒和死亡的寒意，在荒芜的冰原上肆虐。能见度降至不足五米，呼啸的风声掩盖了一切其他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纯白的混沌吞噬。
苏晚拉紧了防寒面罩，银色的瞳孔在雪镜后微微收缩，适应着这片刺眼的白茫。她身上厚重的极地防寒服已经被冰雪覆盖，每一次呼吸都在面罩内壁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身后，傅司寒的脚步沉重而拖沓，他的伤势在零下四十度的极寒中恶化得更快，但始终没有发出一声抱怨。
三天前，他们乘坐偷渡的渔船在格陵兰岛东岸一处隐蔽的峡湾登陆。靠着从逃生舱带出的装备和傅司寒模糊的记忆，他们艰难地向内陆进发。外婆信号发出的坐标位于冰盖深处，一个没有任何官方记录的神秘地点。
\"还有三公里。\"苏晚停下脚步，检查手腕上的定位仪。电子屏幕在极端低温下反应迟钝，但依然顽强地显示着目标方向。\"暴风雪加剧前必须到达。\"
傅司寒没有立即回应。他靠在一块突出的冰岩上喘息，呼出的白气瞬间在胡须和眉毛上结成冰霜。绷带下的伤口早已冻得麻木，但x-0血清的力量仍在顽强地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后颈处那个被他亲手挖出的伤口已经结痂，幽绿色的蛇纹标记暂时消失了——至少表面上看不见。
\"你确定是这里？\"苏晚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自洞穴那晚后，她对他的态度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戒备与疏离，银瞳中的光芒比格陵兰的冰雪还要刺骨。
傅司寒艰难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小瓶——最后一剂x-0血清的残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信号源就在前面。但小心……\"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双蛇不会让我们轻易接近。\"
苏晚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继续前进，身影很快被暴风雪吞没。傅司寒苦笑着收起小瓶，强迫自己跟上。血清的力量让他能够\"感知\"到苏晚体内那股特殊的能量波动——银瞳、超凡的反应速度、对电子设备的控制力，这些都是\"抑制因子\"激活的表现。她远比她自己知道的更加强大，也更加危险。
冰原上的风突然改变了方向，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苏晚猛地停下，右手按在了腰间的脉冲手枪上。银瞳微微收缩，穿透飞舞的雪幕，锁定了前方一处不自然的隆起。
那不是冰丘。
\"埋伏。\"她冷声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但傅司寒立刻会意，迅速寻找掩体。
三秒后，第一发子弹撕裂雪幕，精准地击中了苏晚刚才站立的位置！子弹不是普通的金属弹头，而是一种闪烁着蓝光的能量体，击中冰面后没有弹孔，而是瞬间扩散成一团直径两米的电磁脉冲场！范围内的冰雪直接汽化，露出下方黑色的玄武岩基床。
\"脉冲弹！\"傅司寒吼道，\"别被击中，会瘫痪神经系统！\"
苏晚早已不在原地。她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暴风雪中划出一道难以捕捉的轨迹，迅速接近那个潜伏的狙击点。银瞳在雪幕中锁定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全身雪白的伪装服，与冰原几乎融为一体，唯有狙击枪的枪管在风雪中泛着冷光。
第二个狙击点！第三个！呈三角形分布，完美封锁了前进路线。
苏晚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她突然改变方向，不是后退，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冲向第一个狙击手！脉冲子弹在她身后炸开，每一次都只差毫厘，却始终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第一个狙击手终于察觉到了危险，慌乱中调转枪口，但为时已晚。苏晚的银瞳在极近距离对上了他惊恐的眼睛，然后——
\"咔嚓！\"
一声清脆的颈椎断裂声被风雪吞没。狙击手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被苏晚轻轻放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取下他的耳机，贴近耳畔。
\"Alpha点报告情况！\"一个急促的男声从耳机中传来，带着北欧口音。
苏晚的银瞳微微闪烁。她按下通讯键，模仿着狙击手粗重的呼吸声：\"发现目标……正在追踪……请求支援……\"
\"坚持住！delta和Gamma点正在向你靠拢！\"
完美的陷阱。苏晚冷笑，迅速取下狙击手的脉冲步枪和弹夹，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中。
两分钟后，当另外两名狙击手赶到Alpha点时，只看到同伴\"熟睡\"的身影。他们谨慎地靠近，枪口扫视着四周的雪幕。
\"怎么回事？他——\"
话音未落，一发脉冲弹从侧面呼啸而来，精准命中delta点狙击手的胸口！蓝光炸裂，他的身体瞬间僵直，然后如同断线木偶般倒下。Gamma点狙击手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开了第二发子弹，同时朝子弹来源处疯狂扫射！
\"出来！你这个——\"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苏晚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脉冲步枪的枪管抵住了他的后心。
\"坐标72°41'56\"N 40°22'15\"w。\"她的声音比风雪还要冰冷，\"那里有什么？\"
狙击手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出乎意料地，他突然笑了。\"你很快就会亲眼看到了，实验体。\"他故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博士已经等你很久了。\"
苏晚的银瞳微微收缩。\"什么博士？\"
狙击手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手按下了腕表上的某个按钮！苏晚瞬间反应过来，猛地后撤，但为时已晚——狙击手的身体突然膨胀，然后在一团刺目的蓝光中炸裂开来！不是传统的爆炸，而是一种诡异的能量释放，瞬间将周围十米内的冰雪蒸发殆尽！
冲击波将苏晚掀飞数米，重重摔在冰面上。她迅速爬起，银瞳警惕地扫视四周，但除了两个昏迷的狙击手和一个已经化为灰烬的敌人外，雪原上再无其他动静。
\"自毁装置。\"傅司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拖着伤腿艰难地走到苏晚身边，\"双蛇的标配，防止俘虏泄露信息。\"
苏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她检查了一下缴获的脉冲步枪，确认还能使用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说'博士在等你'。\"傅司寒跟上她的脚步，声音因寒冷和伤痛而颤抖，\"不是外婆。是另一个人。\"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我知道。\"
暴风雪渐渐减弱，能见度提升到了二十米左右。前方的冰原上，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逐渐显现——不是自然形成的冰丘，而是一个半埋在冰层中的金属结构，像某种地下设施的入口。
\"就是那里。\"傅司寒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我能感觉到……'王蛇'也在那里。\"
苏晚的银瞳微微闪烁。她取下雪镜，让双眼完全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奇怪的是，极度的低温并没有让她的视力受损，反而使银瞳中的光芒更加锐利。眼前的金属结构在她眼中逐渐清晰——那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表面覆盖着冰雪，但边缘处隐约可见精密的电子锁和生物识别装置。
更令人不安的是，门前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黑影。不是狙击手，而是某种更加高大、更加非人的存在。
\"守卫。\"苏晚冷声道，银瞳锁定了那些黑影的轮廓，\"不是人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些\"守卫\"的真面目终于显露——人形机甲，约两米高，通体漆黑，关节处泛着暗红色的微光。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球形的感应器阵列，此刻正齐刷刷地转向苏晚和傅司寒的方向。
\"哨兵机甲。\"傅司寒的呼吸变得急促，\"双蛇最先进的自动防御系统。每一台都配备了脉冲武器和热能刀，能单独对抗一个步兵排。\"
苏晚的银瞳微微收缩。她数了数，门前共有十二台哨兵，呈半圆形阵列，完全封锁了入口。硬闯几乎不可能。
\"还有其他入口吗？\"
傅司寒摇摇头，从怀中掏出那个装有血清残液的小瓶。\"只有一个办法。\"他直视苏晚的眼睛，\"让我来。\"
不等苏晚回应，他猛地拔掉瓶塞，将剩余的蓝色液体一饮而尽！血清入喉的瞬间，他的身体剧烈痉挛起来，眼球上翻，嘴角溢出白沫。但更可怕的是，他后颈处那个本已结痂的伤口突然迸裂，一缕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从伤口中渗出，在空气中扭曲、延伸！
\"傅司寒！\"苏晚厉声喝道，脉冲步枪瞬间对准了他的心脏。
但傅司寒——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傅司寒的存在——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幽绿色，嘴角挂着一种苏晚从未见过的、近乎非人的微笑。
\"终于……\"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扭曲，像是无数个声音的混合体，\"你带我来见'母亲'了，苏晚。\"
苏晚的银瞳瞬间收缩到极限！脉冲步枪的扳机已经扣下一半，但某种直觉让她暂时停住了动作。这不是傅司寒，但也不完全是\"王蛇\"。这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可怕的存在。
\"'母亲'？\"她冷冷地问，枪口纹丝不动。
\"王蛇-傅司寒\"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你会见到的。现在……\"他突然转向那些哨兵机甲，幽绿的眼睛光芒大盛，\"让我展示一下真正的力量。\"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十二台哨兵机甲同时僵直，然后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如同臣服的骑士！它们半球形的感应器阵列闪烁着红光，仿佛在经历某种内部冲突，但最终全部变成了与傅司寒眼中相同的幽绿色！
\"看。\"他转向苏晚，声音中带着扭曲的得意，\"它们认得自己的'王'。\"
苏晚的银瞳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扳机。\"傅司寒在哪里？\"她一字一顿地问。
幽绿的眼睛微微闪烁，有那么一瞬间，苏晚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傅司寒的影子。\"还在。\"声音突然变得正常了些，\"但时间不多。血清的效果只有几分钟。快进去……找到外婆……阻止'母亲'……\"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幽绿的光芒时强时弱，仿佛在进行某种内部斗争。最终，傅司寒——真正的傅司寒——暂时夺回了控制权。他踉跄着向前走去，那些哨兵机甲依然跪伏在地，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跟上。\"他艰难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门需要……两个人的生物特征……你和我……\"
苏晚犹豫了一秒，然后快步跟上。银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背叛。但傅司寒——或者说控制着他的那个存在——似乎真的打算带她进入这个神秘设施。
合金门前，傅司寒颤抖着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板上。扫描光线亮起，从绿色迅速转为刺目的红色！
\"警告：识别失败。主体生命体征不符。\"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神经共生体激活。\"
\"警告：启动清除协议。\"
门两侧的冰层突然裂开，露出两个隐藏的武器平台！微型导弹发射器的盖子滑开，目标锁定在了傅司寒和苏晚身上！
\"该死！\"傅司寒——现在又变回了那个较为清醒的版本——咒骂道，\"他们改写了安全协议！\"
苏晚的反应快如闪电。在导弹发射器完全激活前的瞬间，她的银瞳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发出刺耳的嗡鸣！
导弹发射器的瞄准系统突然失灵，枪管无意义地左右摆动。哨兵机甲们则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全部僵在原地，感应器阵列疯狂闪烁。
\"现在！\"苏晚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紧绷，\"用你的'王蛇'权限！\"
傅司寒没有犹豫。他再次集中精神，后颈处的幽绿光芒大盛，与苏晚的银光在空气中交织。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莫名和谐的能量场同时作用于合金门的控制系统。
\"生物识别：傅司寒，权限等级：创始者。\"
\"次级识别：苏晚，权限等级：最高级。\"
\"安全协议覆写中……\"
\"欢迎回来，博士们。\"
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厚重的合金门缓缓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金属走廊，两侧的应急灯逐一亮起，照亮了这个隐藏在冰层下的神秘世界。
傅司寒的身体突然一晃，幽绿的光芒迅速消退。血清的效果过去了，他虚弱地靠在门框上，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进去……\"他喘息着说，\"但小心……'母亲'不是外婆……是更可怕的东西……\"
苏晚的银瞳微微闪烁。她没有搀扶傅司寒，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迈步走进了那条金属走廊。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都比不上她心中燃烧的疑问——关于母亲，关于外婆，关于她自己真实的身份。
走廊尽头，真相如同潜伏的猛兽，等待着给予她致命一击或彻底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