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幕：窑洞内的交易陷阱
窑洞外的风还在刮，卷起的黄土粒打在窑壁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人在暗处偷偷摩挲手指。郭维站在窑洞中央，脚边的木箱子上盖着块洗得发白的红布，布角被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气流掀得微微颤动。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镜片上蒙着层薄灰——这是故意弄的，为了让陈老二看不出他眼底的紧张。
窑洞深处的裂缝里，相机镜头早已对准门口，胶卷在暗盒里静静待着，只等捕捉关键的画面。郭维的右手插在中山装口袋里，指尖捏着相机的快门线，线绳绕在指节上，勒出淡淡的红痕。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窑洞里格外清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渐渐重合。
“吱呀”一声，窑洞的木门被推开条缝，一道黑影先探进来，带着股黄土和汗味。是陈老二，他背着的黑布包鼓囊囊的，压得肩膀往下垮了些。他没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扫了圈窑洞，目光在郭维身上停了两秒，又落到红布盖着的木箱子上，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就你一个人？”陈老二的声音有点沙哑，像被旱风吹裂的树皮。郭维点点头，刻意让语气显得不耐烦：“我都说了，只看货不啰嗦，郑州来的车还在镇上等着，耽误了时间，谁都没好处。”他伸手掀开红布一角，露出里面用报纸裹着的“现金”——其实是县文化馆借来的石头，垫得整整齐齐，从侧面看跟一沓沓纸币没两样。
陈老二的眼睛亮了，脚步终于迈进窑洞，木门在他身后慢慢合上，挡住了外面的月光。他把黑布包往地上一放，蹲下来解绳子，手指有点抖：“货在这儿，你先看看，是不是你要的‘唐代兽首’。”包口打开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金光透出来，郭维的呼吸顿了顿——那是兽首上的金饰，在昏暗的窑洞里，像块烧红的炭。
陈老二小心翼翼地把兽首捧出来，红珊瑚宝石嵌在兽首额间，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温润的红。郭维假装凑过去细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兽首的边缘，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和老陈档案里描述的一模一样。他趁机按下口袋里的快门线，相机在裂缝里“咔嚓”响了一声，声音很轻，被窑洞外的风声盖了过去。
“是正品。”郭维直起身，把红布盖回箱子上，“钱都在这儿，你点点，没问题就拿货走人。”陈老二却没动，眼睛盯着郭维的口袋，突然冷笑一声：“你口袋里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考古队的人，都爱搞这些鬼把戏。”
郭维心里一紧，面上却没露声色：“是打火机，抽烟用的。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拿钱走，不然我喊人了——我跟张狗剩说好了，他在外面等着，要是我十分钟不出去，他就进来。”这话是故意说的，为的是让陈老二慌神。
果然，陈老二的脸色变了变，他快速蹲下去，把兽首往黑布包里塞，又伸手去抱木箱子。就在这时，窑洞外突然传来三声短哨，尖锐地划破夜空——是毛三的信号！
陈老二猛地回头，脸色瞬间惨白。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干警们举着手电筒冲进来，光柱齐刷刷地照在陈老二身上。“不许动！”毛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攥着根木棍，身后跟着小李和齐军，“陈老二，你跑不了了！”
陈老二慌了，抓起地上的兽首就想往窑洞深处跑，却被干警一把扑倒在地。兽首从他手里滑出去，滚到郭维脚边，红珊瑚宝石在光下闪了闪，像滴凝固的血。郭维弯腰捡起兽首，心里松了口气——交易陷阱，终于成了。
第五十二幕：陈老二的供词（一）
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灯泡悬在天花板上，晃得人眼晕。陈老二坐在铁椅子上，双手被铐在桌腿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黄土，眼神却没了之前的狠劲，像只被抽了筋的狼。
毛三和郭维坐在对面，桌上放着个铁皮杯子，里面的水早就凉了。毛三翻开笔记本，指尖点在“1959年黑风岭”那行字上：“陈老二，你老实交代，1959年黑风岭考察队的老陈，是不是你杀的？”
陈老二的肩膀抖了抖，头埋得更低，声音含糊：“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什么老陈。”郭维推了推眼镜，把老陈的档案照片放在桌上——照片里的老陈穿着蓝色工装，笑容憨厚。“你见过，”郭维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1959年你在黑风岭打工，老陈是考察队的队员，你们早就认识，而且你知道他发现了兽首金饰，对不对？”
陈老二的手指抠着桌角，指甲缝里还沾着黑风岭的煤渣。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是，我认识他，他是我哥……亲哥。”这话让毛三和郭维都愣了——之前只知道两人同姓，没想到是亲兄弟。
“1959年秋天，我在黑风岭的煤矿打工，偶然碰到我哥的考察队。”陈老二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像在说别人的事，“他偷偷跟我说，他在山洞里发现了个‘宝贝’，是唐代的兽首金饰，能卖大价钱。我那时候赌输了钱，欠了一屁股债，就跟他说‘把宝贝给我，我帮你卖’，他不同意，说‘这是国家的东西，不能卖’。”
毛三皱起眉，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后来呢？你是不是跟别人合谋，杀了老陈？”陈老二的头又垂下去，眼泪滴在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我找了考察队的厨师王大柱，他欠我五十块赌债，我跟他说‘只要帮我把老陈的宝贝抢过来，债就一笔勾销，还再给你二十块’。”
“那天晚上，我们在考察队的帐篷外等着，老陈值夜班，我假装去找他聊天，王大柱从后面用木棍砸晕了他。”陈老二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们把他拖到山洞里，我本来不想杀他，可他醒了，喊着要去报案，我慌了，就……就用石头砸了他的头。”
郭维的手指攥紧了，指节发白：“王大柱呢？你们杀了老陈后，他去哪了？”陈老二的身体晃了晃，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怕他泄密，就以‘分赃’为由，把他骗到黑风岭深处，也杀了……我把他们俩的骨骸装在麻袋里，用马车运出了内蒙，我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把骨骸埋了，这样就没人知道我杀了人。”
毛三看着陈老二，心里五味杂陈——亲兄弟为了件文物，竟然走到这般地步。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合谋杀害老陈、王大柱”，又抬头问：“你为什么把骨骸埋在青龙山水库的唐墓里？”
陈老二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我娘是青龙村人，我小时候在这儿住过，听她说‘水库底下有座唐墓，很少有人去’。去年秋天我来青龙村，正好赶上大旱，水库水位下降，唐墓露出来一点，我就趁夜把骨骸埋了进去，想借古墓掩盖罪行……”
第五十三幕：陈老二的供词（二）
审讯室的灯泡还在晃，陈老二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锯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拉来拉去。毛三喝了口凉透的水，压下心里的火气——他没想到，陈老二不仅杀了老陈和王大柱，还在青龙村藏了这么多心思。
“你去年来青龙村后，为什么要制造‘灵异事件’？”毛三的手指敲了敲笔记本，上面记着“工具失踪、黑影闪现”等字样。陈老二的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声音没了之前的哭腔，反而带着点麻木：“我怕唐墓被发现，更怕老陈的骨骸被挖出来。去年冬天，我趁夜潜入唐墓，把考古队的小刷子、放大镜偷出来，放在神兽背上，就是想让他们以为‘古墓闹鬼’，吓得不敢再挖。”
郭维突然开口，手里拿着张照片——是齐军父亲齐老栓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粗布褂子，笑容朴实。“1958年修水库时，齐老栓是不是你杀的？”他把照片推到陈老二面前，声音里带着点冷。
陈老二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死死盯着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点点头，声音发颤：“是……是我杀的。”毛三和郭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这竟然又是一条人命。
“1958年夏天，我来青龙村找我娘，正好碰到修水库的齐老栓。”陈老二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忏悔，“他跟我说，他在水库底下挖到了座古墓，还看到了个‘金闪闪的玩意儿’，我一听就慌了——我那时候已经把老陈的骨骸藏在唐墓附近，怕他发现，就趁夜把他约到水库边，说‘我知道古墓里有宝贝，带你去拿’，走到没人的地方，就把他推下了水库，假装是‘失足落水’。”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的骨骸也埋进唐墓？”郭维追问。陈老二摇了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那时候水库还没干，唐墓被水淹着，我没机会……而且我怕埋太多骨骸，以后被发现了，更容易暴露。”
毛三在笔记本上重重写下“杀害齐老栓”，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他看着陈老二，心里又气又恨：“你为了件文物，杀了三个人，还编造谎言，煽动村民，你就没一点悔意吗？”
陈老二的头埋得更低，肩膀不停颤抖：“我悔……我每天都做噩梦，梦见老陈和齐老栓来找我要债……可我当时被钱迷了心窍，我以为只要把骨骸埋进唐墓，就没人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审讯室里静了下来，只有陈老二的哭声和灯泡晃动的“嗡嗡”声。毛三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你的供词，我们会记录在案，等待你的，会是法律的制裁。”郭维也站起身，看着陈老二，声音里带着点沉重：“你欠的债，不是一句‘错了’就能还清的。”
两人走出审讯室，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朝阳从东方升起来，染红了半边天。毛三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清晨的凉意——黑风岭的血案，终于要揭开最后的面纱了。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