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叶拒绝了医护人员第一时间为他处理伤口的建议,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指着车内,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决绝和悲痛。
“先救他们!副驾驶的陈默!后座的梁鸿飞!快!不惜一切代价!”
医护人员和消防员看着这位满脸是血、额角伤口深可见骨却依旧挺直脊梁指挥若定的年轻市长,无不肃然起敬,动作更加迅速。
梁鸿飞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固定在担架上,他的肋骨骨折,可能伤及内脏,失血严重,生命体征微弱,被迅速抬上第一辆救护车,警笛长鸣,风驰电掣般驶向省城最好的医院——秦省人民医院。
陈默也被救出,头部遭受重创,陷入深度昏迷,被抬上第二辆救护车,紧急送往河阳市中心医院IcU。
而司机刘强…… 当救援人员艰难地将他从完全变形的驾驶舱里移出时,现场一片死寂。这位尽职尽责的司机,用自己的身体为后座的领导承受了最致命的冲击,当场殉职。
看着覆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走,郑开叶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混合着之前的血污滴落。
“市长!您必须立刻处理伤口!”
随车赶来的市政府值班秘书长和医护人员焦急地围上来。
郑开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看了一眼被交警控制住的肇事货车司机(已被救醒,正在接受简单包扎和询问),又看了一眼被拖走的货车残骸,最后目光落在被撞得如同废铁般的奥迪A6上,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这绝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丧心病狂的谋杀!
目标,就是他郑开叶!梁鸿飞和陈默,还有刘强,都是这场政治暗杀的牺牲品!
“回河阳!”
郑开叶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不容置疑。
他额角的伤口很深,需要缝合,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撞击伤,但都不是致命伤,此刻,他必须立刻回到河阳!回到那个刚刚掀起反腐风暴、却已暗藏杀机的战场!
“可是市长,您的伤……”
“我说,回河阳!”
郑开叶的眼神扫过众人,那目光中的决绝和威严让所有人瞬间噤声。
“立刻通知在家的所有市委常委、副市长、相关局办一把手,一个小时后,市委一号会议室紧急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
“通知市纪委杨明书记、公安局周强副局长,让他们立刻到市委等我!带上所有关于张鼎案的最新进展,特别是涉及本地保护伞的线索!”
“通知市委宣传部,关于今晚车祸的消息,统一口径,等待市委通知!严禁任何个人或媒体擅自发布消息!”
一连串命令快速下达,条理清晰,杀气凛然,医护人员只能一边快速为他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和固定,一边将他扶上随后赶来的另一辆车。
车子启动,再次驶向河阳,郑开叶靠在座椅上,额角的纱布迅速被鲜血浸透,剧痛阵阵袭来,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闭着眼,脑海中反复闪现着那刺目的强光、轰然撞来的钢铁巨兽、梁鸿飞惨白的脸、陈默无声的瘫倒、刘强那最后凝固的眼神,还有肇事的河阳牌照货车司机那麻木的表情……
他的拳头在身侧再次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河阳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也更毒!
这场战争,已然从反腐的较量,升级到了你死我活的刺杀!
但他郑开叶,绝不会倒下!
战友的血,不能白流!这沉舟侧畔,他不仅要千帆竞发,更要让那些藏在深渊里的魑魅魍魉,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车子冲破夜色,如同离弦之箭,驶向风暴中心的河阳,车内,郑开叶沾满血污的脸庞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如同浴血的战神,冰冷而肃杀。
河阳市中心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区被一种肃杀的气氛笼罩。明亮的灯光下,郑开叶额角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左眼肿胀青紫,脸上多处擦伤,左手打着夹板固定,身上穿着病号服,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他拒绝了躺下休息的要求,靠坐在床头,眼神冰冷如寒潭,正听着市纪委书记杨明和公安局副局长周强的紧急汇报。
病房外,走廊上站满了面色凝重的市委市政府工作人员、安保人员以及闻讯赶来的省纪委专案组先遣人员,低沉的议论声和压抑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肇事司机王铁柱,河阳本地人,长期跑长途货运,血液酒精检测为阴性,毒检也呈阴性。”
周强声音低沉而急促,“初步审讯,他一口咬定是疲劳驾驶,加上对向车灯太晃眼,操作失误导致车辆失控越线...他表现得异常麻木,对事故后果似乎毫不关心,甚至...有点解脱感。”
“解脱感?”
郑开叶的声音嘶哑,带着冰冷的嘲讽。
“鸿飞生死未卜,陈默昏迷不醒,刘强...殉职!他解脱什么?谁给他的解脱?”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强。
“疲劳驾驶?操作失误?那对向射来的强光是什么?巧合?查!他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家庭状况、社会关系!给我一寸一寸地查!特别是事故前后几天的异常动向!”
“是!市长!”周强重重点头,“经侦也在查他的资金流向,另外,那辆肇事货车的归属公司背景也在深挖,初步看是个挂靠的小公司,但背后可能不简单。”
杨明接着汇报,脸色铁青。
“市长,根据张鼎崩溃后断断续续的供述,我们紧急排查了他提到的几个关键中间人和账户,发现就在车祸发生前不到一小时,有一笔五十万的现金,通过一个非常隐秘的渠道,汇入了王铁柱乡下老家一个几乎不用的存折账户,收款人是他瘫痪在床的老父亲的名字!汇款源头还在追查,但手法极其老练,层层转手。”
“买命钱!”
郑开叶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中寒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