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叶的回答既巧妙又得体,既肯定了朱煜昌的价值,也阐明了自己的原则,还隐晦地回应了当前的合作状态,堪称教科书级别,朱老听得微微颔首,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朱明轩似懂非懂,但觉得无比深刻,还想再问:“那郑叔叔,您觉得……”
“朱明轩!”林慧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儿子,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看向郑开叶和林姿,“你这孩子,还有完没完了?让你郑叔叔好好吃口饭行不行?怎么跟新闻发布会似的没完没了地追问?一点规矩都没有!”说着,她伸手用力把朱明轩按回椅子上,“坐下,吃你的饭!再多嘴下次不让你上桌了!”
朱明轩被母亲训斥,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失态了,脸一下子红了,讪讪地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小声嘟囔:“我……我就是好奇嘛……”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重新缓和,朱老打圆场道:“年轻人好奇是好事,开叶的经历也确实值得学习,不过明轩啊,饭桌上要懂礼节,有什么问题,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向你郑叔叔请教。”
“知道了,爷爷。”朱明轩老实答应。
这个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吃饭聊天,话题又回到了轻松愉快的轨道上,孩子们很快吃饱了,林慧和林姿便带着安心、开心以及终于老实下来的朱明轩离席,到客厅去玩,留下朱老、郑开叶和朱煜昌三个男人在餐桌上。
保姆撤下部分餐盘,重新沏上来一壶浓茶,又端上来几碟精致的水果和点心,但朱老却摆了摆手,笑着对保姆说:“小刘,去把我珍藏的那坛‘老战友’拿来。”
“老战友”是一种特供的军旅白酒,口感醇烈,后劲十足,象征着一段特殊的岁月和情谊,朱煜昌有些惊讶:“爸,您今天要喝这个?医生不是说……”
“欸!”朱老打断他,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天高兴,开叶难得来,你们俩也在一条战线上并肩作战,值得喝一杯,我就陪你们小酌一点,不多喝。”
酒坛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比市面上任何一款酒味道都要浓郁香甜,保姆给三人都斟上了一小杯,发黄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折射出温暖的光泽。
朱老率先举起杯,神情变得有些感慨:“这第一杯,敬时光,敬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被时代淘汰,还能看到你们年轻人生龙活虎地干大事!”
郑开叶和朱煜昌连忙恭敬地双手举杯,与朱老轻轻一碰,然后仰头饮尽,酒液入喉,如同一条火线,灼热却酣畅,一股暖意迅速从胃里扩散开来。
“吃口菜,压一压。”朱老示意道,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
一杯酒下肚,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更加放松和坦诚了,朱老不再谈论具体工作,而是聊起了一些过去年代的轶事,聊起他年轻时遇到的困难、做出的选择、还有那些并肩作战最终却散落四方的老战友们,话语里充满了沧桑感,也蕴含着深刻的人生智慧。
郑开叶和朱煜昌都听得十分入神,这些跨越时代的故事,让他们仿佛触摸到了花国成长的脉搏,也更理解了父辈们的坚守与付出。
不知不觉间,第二杯、第三杯酒也下了肚,朱老果然只是小酌,后面多是浅尝辄止,看着两个年轻人喝,而郑开叶和朱煜昌,在酒精和这种特殊氛围的催化下,话渐渐多了起来,彼此之间的那层隔阂与戒备,似乎也在一点点融化。
“开叶,”朱煜昌又给自己和郑开叶斟满一杯,脸色已经有些泛红,他侧过身,看着郑开叶,语气比平时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真诚,“说句心里话,我有时候……是真佩服你,真的。”
郑开叶也喝得不少,眼神比平时更加明亮,他笑了笑:“昌哥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可佩服的?你从部委空降,带来的资源和视野,才是项目急需的。”
称呼在不经意间已经从“煜昌主任”变成了“昌哥”。
“不一样!”朱煜昌摆摆手,带着醉意,却更显直率,“我知道,下面有些人,包括……包括可能我以前也觉得,你郑开叶不就是靠着技术起点高,又得了地方支持嘛,但这次……这次孙副主任一来,我算是看明白了。”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你是真能沉得住气!换了我,要是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被人横插一杠子指手画脚,我早就……早就跳起来了!但你呢?稳坐钓鱼台!该争的争,该让的让,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份定力,我朱煜昌……服!”
这是朱煜昌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对郑开叶个人能力的钦佩,酒精卸下了他的伪装和骄傲。
郑开叶也被他的话触动,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昌哥,你这话言重了,我哪是什么定力好,不过是知道,有些东西急不来,争一时不如争一世,就像朱老刚才说的,开车不能光踩油门,也得看好路、握稳方向盘,你追求效率没错,没有你在前面催着,逼着,很多流程也优化不了,国际合作也打不开局面,咱们啊,是互相磨刀,互相成全。”
“互相磨刀,互相成全……说得好!哈哈,说得好!”朱煜昌大声笑起来,用力拍了一下郑开叶的肩膀,“来,开叶,为了互相磨刀,干一个!”
两人又干了一杯,酒劲上头,气氛越发酣畅。
朱老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并不多言,只是偶尔抿一口茶,任由两个年轻人借着酒劲宣泄情绪、交流心声,他知道,这酒喝到现在,才真正喝出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