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一盯着那瓶药，又看向她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恨意，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绝对强权的畸形敬畏。
小登的第一步驯化，从打破他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开始。
宋姝菀走出柴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她心情很好。
这种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真好。
她抬头望天。
内心高声呐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之后的日子，她不再将他终日锁在阴暗的柴房，而是命人将他带到别院后身一处废弃的练武场。
地方宽敞，却四面高墙，依旧是个华丽的囚笼。
铁链换成了更细但更坚韧的特制金属链，长度刚好允许他在一定范围内活动，却又无法触及场边任何人。
每日，她会亲自过来监督。
有时，她会让人扔给他一把钝口的刀，指着场中竖起的木桩：“砍，我不喊停，就不准停。”
阙一最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动。
宋姝菀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坐在柒墨搬来的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捧着暖手炉，淡淡道：
“看来你是想试试千蚁噬心的滋味了？或者，觉得我死了，你也能解脱？别忘了，双生蛊发作起来，可是比直接死了痛苦千万倍。”
阙一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狼眸中迸射出极致的恨意，但最终还是抓起那把钝刀，一下下，机械而用力地劈砍着木桩。
汗水混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渗出的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宋姝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欣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在进行枯燥的作业。
直到他体力透支，几乎握不住刀，她才轻轻抬手：“可以了。”
然后，她会让人送上干净的水和食物，甚至包括一些效果不错的金疮药。
“吃吧，把伤口处理一下。你现在这条命，金贵着呢，可得好好保养。”她的语气散漫。
阙一沉默地照做。
他不再反抗这些基本的生存需求，但看宋姝菀的眼神，始终如同看着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恶魔。
这日，宋姝菀正看着阙一进行每日的体能训练，绕着场地跑步，直到力竭。
宋姝静又适时地出现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温柔和担忧的笑容：“妹妹，我熬了些补身的汤，想着这少年伤势未愈，需要滋补……”
她这次学乖了，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站在场边，试图用温情攻势。
宋姝菀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淡淡道：“姐姐真是有心了。不过，我的人，我自会照料，不劳姐姐费心。”
宋姝静笑容不变，声音越发柔和：“妹妹何必如此戒备？姐姐只是看他可怜……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你看他跑得满头大汗，伤口怕是又要裂开了，不如让他歇歇，喝口热汤？”
她这话看似关心阙一，实则句句都在指责宋姝菀残忍苛待。
啧～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搁这儿演好人呢？
场中奔跑的阙一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跑动，并未看向这边。
宋姝菀终于转过头，看向宋姝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姐姐，你知道吗？你看起来特别假。”
宋姝静脸色一白：“妹妹何出此言？我是真心……”
“真心？”宋姝菀打断她，目光扫过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和那食盒，
“姐姐若真有心，前几日他被关在柴房里奄奄一息时，怎么不见你送汤送药？偏偏选在我让他活动筋骨，看起来辛苦的时候来？你这善良，还真是会挑时候。”
宋姝静被戳中心思，一时语塞，强辩道：“我……我前几日不知情……”
“哦？不知情？”宋姝菀挑眉，
“姐姐不是早就闯进柴房看过了吗？还差点被咬了呢。这么快就忘了？”
装货！
宋姝静的脸彻底挂不住了，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妹妹，你为何总要如此曲解我的好意？我们毕竟是姐妹啊……”
“姐妹？”
宋姝菀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宋姝静面前，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的好姐姐，别再演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想拉拢他？可惜啊，他现在恨我入骨，连带着对你这种看似善良的同类，也只会更加厌恶。你猜，他现在是更听我的话，还是更信你的汤？”
宋姝静猛地抬头，对上宋姝菀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宋姝菀不再看她，转身对着场中已经停下脚步，冷冷看着这边的阙一道：“看什么？继续跑。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
小登你争开你那单眼皮眼睛好好看清楚了！可别站错队！
阙一抿紧唇，深深地看了宋姝静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然后转身，继续拖着铁链奔跑起来。
宋姝静提着食盒的手微微发抖。
她明白了，宋姝菀不仅用暴力压制了阙一，更用心理战术离间了所有可能靠近他的人。
自己这番好心，在阙一眼里，恐怕和宋姝菀的恶意没什么区别，甚至更显虚伪！
“姐姐的汤，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宋姝菀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宋姝静，悠然坐下，继续监督。
宋姝静看着场中那个对自己视若无睹，只听从宋姝菀命令的少年，又看看气定神闲的宋姝菀，心中的挫败感和恨意达到了顶点。
她咬着牙，转身快步离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想办法破局！
而场中，阙一机械地跑着，耳边回荡着宋姝菀方才的话。
“……他现在恨我入骨，连带着对你这种看似善良的同类，也只会更加厌恶……”
恶魔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
是的，他恨宋姝菀，恨这个掌控他生死，践踏他尊严的女人。
但那个看似温柔的女人……她们是一类人吗？
都是高高在上，将他视为玩物？
至少，宋姝菀的恶是直接的，而那个女人的善，却透着让他作呕的虚伪。
一股扭曲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既然无法摆脱，既然命运将他与这个恶魔捆绑，那么，至少……他要知道，这个恶魔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在达到她的目的之前，他必须有用。
当他终于力竭倒地时，宋姝菀走到他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他抬起头，汗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她那精致却冰冷的下颌。
“明天，我会教你一些别的东西。”
宋姝菀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比如，如何更有效地杀人。”
阙一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