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一脸我为你好表情的白南星，以及那个据说能把他变成傻子的甜味毒药，内心一片荒凉。
这丫头是不是有病，把自己脑子弄坏了？！
让他自己吃下这毒药？！她没事儿吧她？！
他猛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宋姝菀，眼神里写满了你还管不管了？！的控诉。
宋姝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她拍了拍白南星的小脑袋，语气带着几分纵容：
“南星，你做得很好，知道保护姐姐了。但是呢，眼下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毒他。”
“不是光明正大的也不行啊！”谢允之赶紧补充，后背有点发凉。
白南星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坐回椅子上，闷闷不乐：
“为什么呀？菀菀姐姐是觉得这个毒还不够毒吗？我……我还有其他更厉害的！”
说着又要去翻她那个百宝袋。
宋姝菀按住她的小手，耐心解释道：“他是定安侯府的独苗苗，金贵得很。若是他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事，我会有很多麻烦的。”
她语气平静，点明要害。
定安侯夫妇可不是好相与的，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真要折在她手里，哪怕只是变成傻子，定安侯府绝对会跟宋家拼命，不死不休。
谢允之听到独苗苗，金贵这几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此刻也顾不上了，连忙顺着话头强调：
“首先！我再次郑重声明！我～真～的～没～有～偷～看！你这个小丫头能不能先把事实弄清楚再考虑下不下毒的问题？！”
宋姝菀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谢允之身上，狐狸眼弯弯的，带着洞悉一切的微光：
“证据呢？谢小侯爷，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仅凭你红口白牙这一张嘴吗？”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这话，听着耳熟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仅凭你那一张嘴吗？”
“谢允之，这可是你从前，亲口对我说过的话。”
谢允之猛地愣住了，一些被他刻意遗忘或忽略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涌入脑海。
宋姝菀语气淡然，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你送给宋姝静的那只定安侯府祖传的羊脂玉镯，被她失手打碎了。因为知道那只镯子的意义非凡，宋姝静当时吓得只知道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时，我恰好在附近。”
“你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了是我因为嫉妒，故意打碎了那只玉镯。”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一下下磨着谢允之的记忆。
“宋姝静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拉着你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允之，你别生气，都是我的不好，要怪就怪我吧，别为难妹妹……”
“于是，你觉得是她在委曲求全，更加认定是我嚣张跋扈，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宋姝菀抬起眼眸，直视着脸色渐渐发白的谢允之，一字一句地，将当年他掷向她的质疑，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当年你问我，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仅凭我那一张嘴吗？”
“如今，我也很想问问你……”
“谢小侯爷，你如今，又拿什么来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呢？”
谢允之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在他过去的认知里，宋姝静温柔，善，柔弱，受了委屈只会默默流泪，从不与人争执。
可后来……洛州悬崖上，是她亲手将宋姝菀推了下去。
昨晚宫宴外，是她毫不留情地责怪他办事不力连累她受辱……那么…那只玉镯，真的如他当时认定的那样，是宋姝菀打碎的吗？
如果是宋姝菀打碎的，以她的性子，根本没必要在事隔这么久之后，旧事重提。
可如果不是她……
一股迟来的，混合着懊悔和难堪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谢允之。
雅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白南星偶尔拿起糕点时，细微的咀嚼声。
许久，谢允之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低着头，声音艰涩地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如果……如果宋姝菀当年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他如今，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那种百口莫辩，被人用偏见钉在耻辱柱上的滋味，有多么难受和憋屈。
宋姝菀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呵呵～被人污蔑，百口莫辩的滋味，原来并不好受。怎么，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抵销我当年所受的委屈了吗？”
谢允之身体一僵，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宋姝菀旁边，单手撑在桌沿上，竟是单膝跪了下来，仰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
“那你打我吧。”
“随便打，打到你觉得解气了为止。”
宋姝菀敛下眼眸，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仰着头一脸任打任骂状的谢允之，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谢小侯爷，你是觉得，让我这双手在你脸上扇几下，你就能心安理得，觉得两清了，不用再背负那份愧疚了？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谢允之语塞。
他如今是真切体会到了被冤枉的滋味有多难受。
仅仅是被误会了一个晚上，他就辗转反侧，食不知味，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洗刷冤屈，证明清白。
揍上官昊两顿都没能让他解气，反而越打越憋火。
而宋姝菀，被他，被很多人，那样武断地冤枉了那么久……她却从未像他这样急切地辩解过，那份委屈和愤怒积压在心底，只会比他此刻的感受强烈百倍，千倍。
“那……你想如何？”
谢允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依旧维持着那个略显卑微的姿势，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我都愿意答应你。”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补偿方式。
宋姝菀纤细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青花瓷茶盏，莹润如玉的浅棕色瞳孔里，倒映着谢允之那张此刻收敛了张扬，显得有些无措的俊脸。
一旁的白南星大眼睛咕噜噜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立刻大声提议：
“那你就答应菀姐姐三个要求！不准拒绝！菀菀姐姐，这个提议好不好呀？”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机灵鬼。
宋姝菀没说话，只是将视线从白南星身上，缓缓移回到谢允之脸上，平静无波，似乎在等待他的最终答复。
谢允之咬咬牙，把心一横：“行！三个就三个！但是前提是不能太过分！放火烧皇宫，暴揍太子这类诛九族的事儿，小爷我可不会答应你！”
他得提前划下底线，免得这个女人真提出什么让他全家升天的要求。
宋姝菀闻言，忽然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