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天阙”顶层卧室内弥漫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冷香。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苏棠白皙肌肤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也清晰地映照出她锁骨和颈侧那些暧昧的红痕。
她眼皮沉重，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
昨晚容烬的“惩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妥协后的激烈。
他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允许她去109局挂那个“特别顾问”的虚名，但代价就是她此刻几乎下不了床。
“混蛋……”苏棠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声音沙哑。
想到昨晚自己为了哄他答应，不仅主动回吻，甚至还说出了“天天磨洋工，只出工不出力，还帮你给他们找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脸颊就一阵发烫。
她挣扎着想起身，腰腹间的酸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容烬早已不在身边，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
苏棠认命地叹了口气，强撑着梳洗，看着镜中自己眼底淡淡的青黑和明显被“疼爱”过的痕迹，只能祈祷今天109局的人不会太八卦。
109局苏市分部，位于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旧式写字楼高层。
外面挂着“民俗文化交流协会”的牌子，内里却别有洞天。
穿过几道需要特殊权限验证的厚重合金门后，空间豁然开朗。
现代化的指挥中心、装备精良的训练场、布满符文的静修室、还有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和草药清香的医疗区，井然有序。
空气中有种无形的能量场在流动，比“云端之邸”少了份奢靡，多了份肃穆和铁血的味道。
苏棠在哥哥苏航的带领下办理了简单的登记手续，拿到了一个印着“特别顾问 - 苏棠”的银色徽章和一张权限卡。
苏航将她送到一个类似大型图书馆的区域门口，低声道：“这里是档案资料区，云清子师父在里面等你，他还有些关于净化之力的基础资料要给你看看。我还有个战术会议，开完就来找你。”
苏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一股陈年的纸张、墨水和特殊熏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空间里，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上面塞满了各种材质、大小不一的卷宗、古籍、玉简甚至一些奇特的晶石记录载体。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几盏仿古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苏棠姐姐？”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空灵感的童声突然从旁边一个书架顶上传来。
苏棠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干净整洁、像是民国时期样式小马褂和小布鞋的小男孩，正坐在高高的书架顶上，两条小腿悬空晃悠着。
他脸色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此刻正充满好奇地看着她。
是赵一一！那个档案管理员小鬼！
苏棠之前听哥哥提过，但亲眼见到一个鬼魂，还是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别怕呀，苏棠姐姐！”赵一一轻盈地从书架顶飘了下来，像一片羽毛般无声地落在苏棠面前，仰着小脸，笑容天真无邪，“我是赵一一，这里的档案管理员！欢迎你来109局！”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驱散了些许苏棠的紧张。
她定了定神，努力挤出笑容：“你好，赵一一。云清子前辈在吗？”
“云爷爷在里面整理一份古卷呢，让我先带姐姐熟悉一下环境。”赵一一非常自然地飘到苏棠身边，伸出小手，似乎想拉她的手，但又像是想起什么，在半空停住，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姐姐跟我来，这里可大了，容易迷路！”
苏棠注意到他动作的停顿，心里莫名一软。
这孩子鬼，似乎很懂得照顾生人的感受。
赵一一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导游，带着苏棠在浩瀚的档案区里穿梭。
他飘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
“这边是近代事件卷宗，按年份和地区分类……”
“那个区域是妖灵谱系志，姐姐要是对容烬哥哥的蛇族感兴趣，可以看那里……”
“那边放的是各种邪术、诅咒、异空间能量的记录，有点危险，姐姐现在最好不要靠近哦……”
“哦对了，还有这个！”他飘到一个相对独立的书架前，指着上面一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石，“这是‘溯影晶’，可以记录一些重要的战斗画面或者能量波动，比监控录像厉害多啦！”
他说话语速很快，带着孩童特有的活泼，对这里的一切都如数家珍，仿佛这庞大的档案库就是他的游乐场。
苏棠渐渐放松下来，被他这份热情感染。
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赵一一忽然飘到苏棠面前，凑近了一点，大眼睛扑闪扑闪，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苏棠姐姐……容烬哥哥……他最近还好吗？他……还记得我吗？”
苏棠看着他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眼神，想起了容烬提到赵一一时那难得温和的语气。她点点头，微笑道：“他很好。他跟我提起过你。”
“真的？！”赵一一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虽然鬼魂的红晕很淡），“他说什么了？他……还记得赵一一这个名字？”
“嗯，记得。”苏棠看着他那纯粹的高兴，也忍不住笑了，“他说你是个很机灵的小鬼，在109局待了很多年，帮了你……嗯，帮了他一些忙。”她隐去了赵一一帮着他师父静一道长一块“坑”容烬当长工的部分。
“容烬哥哥……他还记得我……”赵一一喃喃地重复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层薄薄的水光迅速弥漫开来。
他似乎想努力忍住，但终究没能控制住，两行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液体，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
血泪！
那殷红的痕迹挂在他苍白透明的脸上，触目惊心。
苏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脏猛地一缩！
她虽然知道鬼魂流泪会是血泪，但亲眼所见，那种视觉冲击力带来的惊吓远超想象。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看着赵一一：“你……你别哭啊！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一一似乎也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了。他慌忙抬起小手，用袖子用力抹着脸颊，想把那刺目的血痕擦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极力压抑的哽咽：“没……没有！姐姐没……没说错！是我……是我太高兴了！真的！我就是……就是太高兴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三百年了……这个名字，这个存在，原来并没有被那个强大又孤高的蛇君遗忘在漫长的时光尘埃里。这对一个执着地徘徊在世间、几乎将109局视为唯一归宿的小鬼来说，意义非凡。
苏棠看着他慌乱抹泪的样子，最初的惊吓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取代。
这个看起来像孩子的小鬼，心里藏着多么深沉的情感啊。
“别擦了……”苏棠犹豫了一下，克服了内心的些许不适，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虽然不知道对鬼魂有没有用），试探性地递过去，“擦擦吧……都……都花了。”
赵一一愣了一下，抬起泪眼朦胧（血泪朦胧）的大眼睛看着苏棠递过来的纸巾，又看看苏棠带着关切和一丝担忧的脸，忽然破涕为笑。
那笑容混合着未干的血泪，显得有点诡异，却又透着一种孩子气的纯真和释然。
“谢谢姐姐！”他接过纸巾，象征性地在脸上按了按，血泪果然沾在了纸巾上，留下暗红的印记。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巾叠好，像藏什么宝贝似的放进小马褂的口袋里。
“姐姐你真好，跟容烬哥哥说的一样。”赵一一吸了吸鼻子（虽然鬼魂不需要呼吸），情绪似乎平复了很多，只是眼圈还微微泛红，“他眼光真好！”
苏棠被他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一一，又在缠着新顾问了？”云清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书架旁，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帛书，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微笑。
赵一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虽然他是鬼），一下子飘到云清子身边，恢复了之前那副天真无邪、公事公办的模样：“云爷爷！我是在认真给苏棠姐姐做引导工作呢！对吧，姐姐？”他朝苏棠眨眨眼。
苏棠看着瞬间变脸、演技精湛的小鬼，又看看微笑的云清子，心里默默感叹：能在109局待三百年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小鬼，心里门儿清着呢。
不过，看着他口袋边缘露出的那一点带血的纸巾角，苏棠心里又泛起一丝柔软。
这个叫赵一一的小鬼，或许比她想象中，要重情重义得多。而容烬的过去，似乎也远比她所知的，更加复杂和……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