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市】的匿名悬赏帖，在沉寂了将近一天后，终于泛起了几圈，微弱的涟漪。
最先回复的是一个，名为【拾骨者】的用户，发来几段语焉不详、夹杂着大量自创黑话的信息，核心内容，是声称在某处古战场遗址，感受过类似的“因果絮乱”，并附上一张模糊不清、疑似能量残留的照片，开价五十万阴德。楚夜扫了一眼，判定为臆测多于实证，直接忽略。
随后，一个加密通讯请求，接了进来，对方使用了高级别的匿名协议，声音经过扭曲处理，显得冰冷而怪异。
“你要的信息，是关于‘剥皮客’的。”对方开门见山，“我知道他规避追踪的原理，不是预知，是‘嫁接’。”
楚夜没有打断，静待下文。
“他将自身承受的‘果’——比如追踪术法的锁定、诅咒的反噬——通过一种古老的邪术，强行转嫁到，与他存在‘因果丝线’连接的其他个体身上。
可能是他曾经的受害者，也可能是被他暗中标记的无辜者。”扭曲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叙述，“你追查到的，永远是被他选中的‘替身’。”
这解释了，为何常规追踪手段失效。不是在源头规避，而是将后果转移。
“代价是什么？”楚夜问。这种逆天的手段，绝不可能是无代价的。
“生命力，或者，更珍贵的东西。”对方回答，“每次‘嫁接’，都会永久性损耗，他自身的某种‘本质’。
所以他挑选‘替身’很谨慎，需要满足特定条件。这也是他，不断制造杀戮的部分原因——他在筛选合适的‘材料’。”
“如何锁定他的本体？”
“两种方法。一，找到并切断所有被他标记的‘因果丝线’，但这几乎不可能，数量未知，且可能遍布各地。
二，使用一种，他无法‘嫁接’的力量。比如，基于‘绝对规则’或‘概念’层面的打击，或者某种能直接作用于，‘因果’本身，而非其衍生效果的东西。”对方顿了顿，“后者，我只在传说中听过。”
“你要什么报酬？”楚夜直接问道。
“我不要阴德。”扭曲的声音，透出一丝诡异的热切，“我要你从镜域里得到的那块，‘核心碎片’。”
楚夜眼神微动。对方不仅知道他处理了镜域事件，还清楚他得到了什么。消息很灵通。
“可以。”楚夜没有犹豫，“但需要，在你提供的信息，验证有效之后。”
“成交。我会把关于‘嫁接’邪术的已知特征和能量识别方式，发到你的加密信箱。记住你的承诺。”通讯随即切断。
几乎同时，另一条文字信息，从另一个匿名为【瘸腿的告死鸟】，发了过来，内容更简短，也更让人意外：
“小心‘皮囊’。剥皮客最近在收集，特定命格者的完整皮肤，不是为了伪装，像是在准备某种‘仪式’或‘容器’。
他下一个潜在目标范围，可能与‘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年轻女性有关。附：部分可疑失踪人员名单（区域：c市及周边）。”
信息后面附着一份，简短的名单，列出了近一个月内，失踪的年轻女性基本信息，她们的出生日期，确实都符合“至阴”的特征。
楚夜看着这份名单，目光渐冷。如果信息属实，那剥皮客的目的，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关闭【墟市】界面，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桌面。两份信息，一份揭示了剥皮客的能力本质，另一份则指向了，他近期的行动目标。结合起来，一个计划的轮廓，越发清晰。
“嫁接因果，无法锁定本体……”楚夜低声自语，“那就让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拿起那块“镜灵核心碎片”，又看了一眼，那份失踪名单。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需要制造一个，剥皮客无法拒绝的“诱饵”，一个符合他要求、命格至阴的“完美皮囊”。同时，这个诱饵还必须处于一个，剥皮客无法轻易通过“嫁接”，来规避的“规则领域”内。
他想到了苏晚晴。这位执行部高级专员，出生日期他虽不清楚，但以其身份和实力，命格绝不会普通，或许能进行操作。但风险太高，且官方人员牵扯太多，容易让事情复杂化。
另一个选择，是利用镜灵碎片和营业执照，结合特定的阵法，临时“创造”出一个符合条件、并且处于他绝对掌控下的“虚拟诱饵”。但稍有差池，容易打草惊蛇。
就在他权衡之际，店门被人粗暴地推开，门口挂着的铜铃，发出一串急促杂乱的声响。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挺着啤酒肚、腋下夹着个皮包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他脸色有些发黄，眼袋深重，眉宇间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但表情却十分嚣张。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戴着墨镜的保镖。
“喂！老板呢？死了没？”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喊道，目光在店里扫视，看到纸扎人时，嫌弃地撇了撇嘴。
楚夜从柜台后面出来，抬起眼皮：“有事？”
中年男人走到柜台前，把皮包往柜台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我姓钱，叫钱旺！听说你这里有点门道，能处理些‘不干净’的东西？”
“看具体业务内容。”楚夜语气平淡。
“老子最近倒霉透顶！”钱旺唾沫横飞，“做生意赔钱，开车爆胎，晚上睡觉，还他妈老是鬼压床！
肯定是哪个王八蛋，给老子下了降头！你去给我把那个，下咒的杂碎找出来，废了他！钱不是问题！”
他说话间，那股缠绕在他眉心的黑气，似乎更浓郁了几分，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怨憎气息。
楚夜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暗中运转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感知力。这股黑气并非普通的晦气或诅咒，更像是一种，被强行转嫁过来的、源自他人的“厄运”与“怨恨”的混合物。
一个命格普通、为富不仁的暴发户，按理说，不可能凝聚出这种程度的“业力”。
除非……
楚夜眼神微眯，想起了刚才，【墟市】那个匿名者的话——“嫁接”。剥皮客将他承受的“果”，转嫁到与他存在因果连接的，个体身上。
这个钱旺，极有可能就是剥皮客，无数“替身”中的一个！而且是因为，承受了多次转嫁，导致业力缠身，快要到达临界点的“劣质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楚夜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看着气焰嚣张的钱旺，缓缓开口：
“钱老板，你的问题，不是有人下降头。”
“那是什么？”钱旺一愣。
“是你自己，‘业债’太重，快到期了。”楚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意味，“简单说，你欠了某些‘东西’的债，现在它们来讨债了。”
钱旺脸色一变，随即怒道：“放屁！老子能欠什么债？少他妈吓唬人！”
“是不是吓唬人，你心里清楚。”楚夜指了指他眉心的黑气，“这东西，寻常手段化解不了。它已经快把你‘腌入味’了。”
钱旺被楚夜的眼神和话语，弄得心里有些发毛，尤其是那句“腌入味”，让他脊背莫名一凉。他强作镇定：“那……那你有办法？”
“有。”楚夜点头，“不过，价格很高。而且，需要你配合，找出你‘欠债’的根源。”
“多少钱？”钱旺更关心这个。
“初步诊断费，十万。后续处理，视‘债务’规模而定，上不封顶。”楚夜报出一个数字。
“十万？你抢钱啊！”钱旺怪叫。
“或者，你可以带着你的‘债’，去找别人。”楚夜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不过，提醒你一句，按照这个侵蚀速度，你最多还能撑半个月。到时候，就不是破财能消灾的了。”
钱旺脸色变幻不定，看着楚夜那笃定的样子，又想想自己最近的倒霉劲，和晚上的噩梦，最终一咬牙：“行！十万就十万！但你要是解决不了，老子砸了你的店！”
他掏出手机，不情不愿地给楚夜转了账。
【阴德 +100,000】 手机传来提示。楚夜直接将这十万阴德，转化为自身能量储备，蚊子腿也是肉。
“现在，需要取你一滴血，一缕头发，以及你最近经常佩戴的一件贴身物品。”楚夜拿出一个玉质的浅碟，和一把小巧的银刀。
“要这些东西干嘛？”钱旺警惕地问。
“追根溯源，找到向你‘讨债’的正主。”楚夜语气不容置疑，“或者，你现在可以反悔，但是钱不退。”
钱旺骂骂咧咧，但还是配合地让楚夜取了一滴中指血，剪了一小缕头发，又把他手腕上，那串油光锃亮的黄花梨手串，褪了下来。
楚夜将血液、头发和手串放入玉碟，然后双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住玉碟。
玉碟中的血液开始微微沸腾，头发无风自动，那手串上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细密的“咔咔”声。
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与钱旺身上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隐晦的黑色因果丝线，从玉碟中浮现出来，如同活物般，在空中缓缓飘荡，指向某个模糊的方向。
这并非直接指向剥皮客本体，而是指向他所“嫁接”过来的那些业力，与厄运的原始源头之一，但顺着这条线，结合【墟市】得到的信息，楚夜有把握，进行反向追踪和定位。
更重要的是，通过钱旺这个“媒介”，他或许能窥探到，剥皮客“嫁接”能力的一些运行规律，为他布置那个“规则陷阱”，提供关键参数。
钱旺和他那两个保镖，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楚夜收起法印，玉碟中的异象，缓缓平息。他看向脸色发白的钱旺，淡淡道：
“根源已经锁定。接下来，需要布置一个‘引君入瓮’的局。钱老板，想彻底解决问题，你可能还需要，做一次‘鱼饵’。”
钱旺：“什么？？？”
他看着楚夜，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这十万块，可能不只是买了次驱邪服务，更像是把自己，卖给了某个，更可怕的存在。
而楚夜，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如何将钱旺这个现成的“因果替身”，与镜灵碎片、营业执照的力量结合起来，编织一张，等待剥皮客的大网。
狩猎的网，正在悄然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