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染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他这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幼稚模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有点头疼。
这病猫，真是越来越会顺杆爬了。
她故意冷下脸：“顾泽远，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现在就走。”
这话果然有效。
顾泽远瞬间噤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动物，眼神里的执拗迅速被慌乱和委屈取代。他抿紧了唇，不敢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生怕她真的转身离开。
那眼神，看得黎梦染心头莫名一软。
她叹了口气，走到浴桶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放缓了些：“闭眼，休息。针还要一刻钟。”
顾泽远乖乖闭上眼睛，但长长的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药汁微微晃动的水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一刻钟后，黎梦染精准地起针。然后用宽大的干布巾将他从浴桶中裹着抱出来（再次让顾泽远羞得闭紧了眼），擦干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寝衣，重新安置回床上。
这一系列动作，黎梦染做得行云流水，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在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型娃娃。
顾泽远全程红着脸，心脏狂跳，既羞窘又贪恋着她的触碰。
躺回床上，盖好被子，药效和针灸的后劲上来，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黎梦染替他掖好被角，低声道：“睡吧。”
顾泽远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她：“染染……你别走……”
“嗯，”黎梦染在床边坐下，“我守着。”
得到了她的承诺，顾泽远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无尽的困意席卷而至，他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安心满足的弧度。
黎梦染看着他那副毫无防备的睡颜，安静地坐在床边，如同她承诺的那样，守着。
窗外月色渐明，寝殿内烛火轻摇，映照着一坐一卧的两人，画面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和谐。
安抚好了那只粘人又不安分的病娇王爷，黎梦染只觉得比对付北方旱灾的乱局还要耗神几分。顾泽远那双湿漉漉又偏执的眼睛，总让她莫名心软，但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能少。
夜色渐深，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南宁王府，直奔京城最繁华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醉仙居。
避开前厅的丝竹喧嚣与莺声燕语，黎梦染熟门熟路地进了那雅间。
人未到，香风已至。紧接着，一道婀娜如火的身影便缠了上来，软得像是没有骨头。
“宗主~您可真是狠心，北边风沙那么大，瞧瞧，皮肤都糙了点儿，奴家可是日日夜夜想着您呢……”苏妲的声音又娇又媚，带着钩子，纤纤玉指就要抚上黎梦染的脸颊。
黎梦染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嫌弃地微微侧头避开，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自己斟了杯冷茶。“好好说话。”
苏妲撇撇嘴，扭着水蛇腰在她对面坐下，瞬间收起了那副媚态，只是眼波流转间依旧风情万种。“没趣儿~说吧，我的大宗主，这次又有什么吩咐？”
黎梦染抬眸，眼神清冷，直奔主题：“太子府里，黎栖栖小产的事，你安排人动的手？”
苏妲闻言，红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像是等待夸奖的猫：“没良心的，怎么样，解气不？每次有事才来找我。”
她顿了顿，纤指绕着发梢，“那伶月可是个妙人儿，吹吹枕头风，再‘不经意’地提点一下太子府里那些女人，关于黎栖栖腹中胎儿可能威胁到她们的地位……呵，根本不用我们脏手，自有的是人愿意代劳。”
“嗯。”黎梦染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彻底将她废了，别让她再有机会蹦跶。”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得嘞！”苏妲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保证让她在太子府后院烂到底，永无翻身之日。”
交代完这件事，黎梦染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乎随口又道：“另外，再选两个床榻功夫好、懂分寸、也会来事的，给我那丞相爹找点乐子。”
苏妲明显一愣，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可是嫡女哎！不帮主母争宠，这是想玩哪出？”丞相府后宅那点事，她自然清楚，那位主母软弱，只知紧抓着丈夫那点微薄的怜爱，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护不住。
黎梦染嗤笑一声，杯中冷茶映出她眼底一丝冰冷的嘲讽：“呵！我那娘亲，眼里只看得见爹那点虚情假意的宠爱，从未真正顾过我和黎睿。既然她只想要这个，那就让她彻底没了这点念想，也好好看清，她死死抓住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省得她那娘亲总以为争得了父亲那点关注就是赢了全世界，昏聩得连基本判断都没了。
苏妲听得眼睛发亮，啧啧称奇：“啧啧！够狠！行嘞！我亲自挑选，保证选两个最会玩、最能撩拨人的绝色，保管让你那丞相府里，从里到外都热闹起来。”她已经能想象到丞相府后宅鸡飞狗跳的场景了，这可比看任何一台大戏都有趣。
黎梦染颔首，事情交代完毕，她便起身欲走。
“这就走了？”苏妲又试图缠上来，“宗主~长夜漫漫，不如让奴家……”
话未说完，黎梦染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苏妲立刻识趣地停住脚步，只是眼神依旧哀怨得像被抛弃的小妇人。
“有事老规矩联系。”黎梦染留下这句话，身影已融入窗外夜色，消失不见。
苏妲走到窗边，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脸上的哀怨瞬间化为兴味盎然和绝对的服从，她低声轻笑：“真是个狠心又迷人的主子啊……丞相大人，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