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散尽,阳光普照,劫后余生的喜悦如同暖流,冲刷着擎天山上下的疲惫与伤痛。然而,当幸存的修士们开始清理战场,直面那惨烈的牺牲与破碎的山河时,一股更深沉、更宏大的悲怆,如同无声的潮汐,弥漫在天地之间。
无需言语,无需号令。
不知是谁率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向那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阵亡同道遗体,缓缓垂下了头颅。
如同涟漪扩散。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所有还在忙碌的修士,无论是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是伤痕累累的弟子,无论是北域本土的修士,还是远道而来的星海援军,都自发地停下了动作。
他们转身,面向那片由无数鲜活生命铸就的、沉默的丰碑,肃然而立。
喧嚣的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声呜咽,掠过焦土,卷起淡淡的血腥与尘灰,仿佛在为逝者吟唱着无言的挽歌。
天机子挣脱弟子的搀扶,整理了一下残破的道袍,朝着阵亡同道的方向,深深一躬到底,久久未曾起身。这位推演天机、守护中州无数岁月的老人,背影佝偻,肩头微微颤动。
玄诚真君虎目含泪,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焦黑的岩石上,拳头血肉模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咬着牙,望着那些再也不会醒来的熟悉面孔。
苏萱、柳青烟、赵擎天、风青瑶并肩而立,她们望着同道的遗体,望着这片承载了太多牺牲的土地,眼圈泛红,默默垂泪。
许木立于山巅,俯瞰着这一切。他看到了那些遗体之中,有他曾指点过的年轻弟子,有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各派长老,更有无数连名字都叫不出的、来自星海各处的勇士。
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沉甸甸的,几乎无法呼吸。
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他缓缓抬起手,体内那黯淡的混沌元婴微微震动,引动着周遭天地间那尚未完全平复的法则余韵。
“呜——”
低沉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
紧接着,铅灰色的云层再次汇聚,但这一次,并非魔云,而是蕴含着浓郁水灵之气的雨云。
淅淅沥沥……
清澈的、蕴含着精纯生机灵气的雨丝,从天而降,温柔地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北域大地上。
这并非普通的雨水,而是许木以残余的混沌之力,引动天地水灵,降下的……安魂之雨。
雨丝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浸润着干涸的血迹;落在断裂的兵刃与破碎的法宝上,洗去征尘;更落在那些阵亡修士的遗体上,仿佛在为他们进行最后的洗礼与抚慰。
雨水带着淡淡的凉意,却奇异地抚平着生者心头的躁动与悲怆。
越来越多的修士抬起头,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与泪水混合在一起。他们没有躲避,反而觉得这雨水带着一种净化与安宁的力量。
雨越下越大,渐渐连绵成片。
整个北域,仿佛都沉浸在这场浩大而悲恸的灵雨之中。
山川静默,江河同悲。
天地万物,仿佛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哀悼着在这场浩劫中逝去的无尽生灵。
许木沐浴在雨中,青衫湿透,黑发贴在额前。他闭上双眼,神识却如同融入了这场灵雨,融入了这片悲伤的天地。
他感受到了大地的呜咽,感受到了江河的悲鸣,感受到了星辰的黯淡,更感受到了那无数逝去灵魂残留的、微弱而不甘的波动。
他们有的壮志未酬,有的牵挂亲人,有的则只剩下最纯粹的、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与守护之意。
“安息吧……”
许木于心中默念。
“你们的牺牲,不会被遗忘。这片你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必将迎来新生。”
随着他的意念,那笼罩北域的灵雨之中,悄然融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道韵。这丝道韵并非强制,而是一种温柔的引导,一种对亡魂的抚慰与……送行。
渐渐地,一些残留在战场上的、微弱而执念的残魂波动,在这蕴含混沌道韵的灵雨滋润与引导下,开始变得平和,最终化作点点莹光,缓缓升空,消散于天地之间,回归了宇宙本源。
这不是超度,而是……释然。是让执念安息,让英魂归墟。
雨,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
当次日清晨,朝阳再次升起,灵雨渐歇时,北域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被彻底洗涤过的湛蓝。虽然大地依旧破碎,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惨烈与死寂之气,却被冲淡了许多。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幸存的修士们望着那洁净的天空,望着身边虽然悲伤却眼神坚定的同伴,心中那沉重的阴霾,似乎也被这场天地同悲的灵雨,冲刷去了些许。
魔劫已终,悲歌渐远。
而生者,将带着逝者的寄托与期望,在这片浴火重生的土地上,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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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