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再次来到安全屋时，带来了那本日记的影印本。日记本不大，牛皮封面已经磨损，内页写满了与魏若来手中样本相似的密码字符串。
“原件已经妥善保管，这是影印本。”顾魏将一叠纸张放在书桌上，“陈威廉死后，日本人很快赶到，我们的人勉强抢先一步拿到日记。”
魏若来拿起一页影印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密码字符让他头晕目眩。每一行都由五到七个字符组成，与顾魏之前给他的样本格式相同。
“有进展吗？”顾魏问的是魏若来手中的密码样本。
魏若来摇摇头，但眼神坚定：“现在有了新的动力。”
顾魏点点头：“香港行动的失败让我们损失很大，但也证实了一件事——陈威廉背后确实有一个庞大的网络。这本日记可能包含关键信息。”
“我需要时间。”魏若来说。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顾魏走到窗边，“日本人像疯狗一样到处搜查，租界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这里虽然相对安全，但也不能久留。”
魏若来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他必须尽快破译密码，然后转移。
送走顾魏后，他立即开始工作。现在有了更多样本，也许能从中找到规律。
他先快速浏览日记的影印本，注意到几个特点：
1. 每行字符数不同，但都是5、6或7个字符。
2. 字符组成与样本相同——大写字母和数字1-9。
3. 有些行开头有特殊符号，像是日期标记。
他将日记本中的密码按字符数分类，然后与手中的五组样本对比。样本都是5个字符，对应两个中文字。那么6个字符可能对应三个字，7个字符对应三到四个字。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如果能够确认字符数与字数的对应关系，就能大大缩小破译范围。
他选择日记中一组6个字符的密码：L8m4R2
假设它对应三个中文字。会是什么内容？可能是“已确认”、“收到信”之类的常用短语。
但如何验证？
他想起顾魏说过，日记中可能记录了陈威廉的活动和联系人。那么应该会有日期、人名、地点等信息。
他仔细查看那些开头有特殊符号的行。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圆圈里面加个点，可能是某种日期标记。
如果能够破译一两条包含日期的密码，也许就能找到突破口。
他选择了一组7个字符的密码，前面有日期标记：● K9h3p5F
假设它对应四个字，可能包含日期信息。
K=18,9,h=14,3,p=16,5,F=11 → 18,9,14,3,16,5,11
如何从这些数字得到日期？比如民国30年4月15日？
30,4,15 与 18,9,14,3,16,5,11 看不出直接关联。
也许需要将数字分组？18,9 和 14,3 和 16,5 和 11？18+9=27, 14+3=17, 16+5=21, 11 → 27,17,21,11 与30,4,15无关。
他尝试将字母和数字分开处理。字母：K,h,p,F → 18,14,16,11；数字：9,3,5 → 9,3,5。
18,14,16,11 和 9,3,5 如何组合成日期？
也许是字母代表月份和日期，数字代表年份？但字母最大值是26，不能直接作为月份。
他感到一阵烦躁。每次以为接近答案，却发现面前是另一堵墙。
中午送饭时，他问那个年轻人：“有没有可能拿到陈威廉的日常文书？比如他平时写的便条、备忘录？”
年轻人摇摇头：“他的办公室和住所都被日本人查封了，我们拿不到任何东西。”
意料之中的回答。魏若来叹了口气，知道只能靠自己。
下午，他换了一种方法——频率分析。在密码学中，常用字的出现频率会更高。
他统计了日记中所有密码字符串的第一个字符：
K出现23次，L出现19次，N出现15次，p出现12次，q出现8次...
如果这些密码对应中文，那么第一个字符应该对应最常用的中文字，比如“的”、“是”、“在”等。
但中文常用字与K,L,N,p,q之间如何建立联系？
他尝试将字母按出现频率排序，然后与中文常用字频率表对照：
K(23)- 的？
L(19)- 是？
N(15)- 在？
...
但这纯属猜测，没有任何依据。
傍晚时分，他累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梦中，他看见陈威廉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写日记。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那些熟悉的字符...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梦中的陈威廉自言自语，“...直接用编码不就好了...”
魏若来惊醒，心跳加速。
直接用编码！
他之前一直假设这些密码需要经过运算才能得到银行内部编码。但如果...这些字符本身就是编码的另一种表示形式呢？
银行内部编码是四位数，比如1024。而密码是五个字符，比如K7h2p。
如果每个字符对应编码中的一位数字呢？
K→1, 7→0, h→2, 2→4, p→5？但这样得到，不是1024。
除非...编码不是十进制？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如果编码是其他进制，比如16进制，那么字符数就能对上了！
在16进制中，1024表示为400（16^2=256, 4*256=1024）。
但400是三个字符，不是五个。
也许是32进制？1024在32进制中是100（32^2=1024）。
还是三个字符。
他感到自己可能又走错了路。
夜深了，魏若来点上台灯，准备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今晚再没有进展，他可能要承认自己确实无法破译这套密码。
他拿起第一组样本，久久凝视着那五个字符：K7h2p
“比想象的要简单...”顾魏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简单...简单...
突然，一个被他忽略的最简单的可能性闪过脑海——这些字符会不会就是银行内部编码的直接替换？每个字符对应一个数字，但用的是自定义的映射表？
比如K=1, 7=0, h=2, 2=4, p=5，那么K7h2p就是。
但不是1024。
除非...编码是五位数？但银行内部编码明明是四位数。
等等，陈威廉会不会对标准编码做了修改，使用了五位数编码？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如果编码是五位数，那么字符数就能完美对应！
他立即验证这个假设。假设“转”的编码是，“账”的编码是。
那么K7h2p就是，对应“转”；2p...不对，2p只有两个字符，应该对应“账”的编码，字符数对不上。
他沮丧地发现这个假设也不成立。
凌晨三点，魏若来终于决定放弃。他收拾好所有材料，准备明天向顾魏坦白自己的失败。
就在他整理书桌时，一张纸条从日记影印本中滑落。他捡起来，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编码表在《银行实务》第128页”
魏若来的手开始颤抖。《银行实务》是汇丰银行内部培训用的教材，他记得陈威廉桌上常年放着一本。
如果编码表真的在那本书里...
他立即问送饭的年轻人能否找到这本书。年轻人表示会尽力，但需要时间。
等待的时间里，魏若来坐立难安。如果编码表真的存在，那么破译就在眼前。
第二天中午，年轻人带来了好消息——书找到了。但当魏若来迫不及待地翻开第128页时，却发现那里只有普通的银行业务介绍，没有任何编码表。
“会不会是其他版本的《银行实务》？”年轻人问。
魏若来摇摇头，感到深深的失落。也许那张纸条只是陈威廉的又一个烟雾弹。
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书页上的一个段落，那里介绍的是银行内部通讯规范。其中提到，为了安全，重要信息需要加密传输...
加密方法：将标准编码的每位数字加上一个固定值，然后转换为对应字符。
固定值！
魏若来猛地坐直。如果陈威廉的密码是在标准编码基础上加上一个固定值，那么破译就变得简单了！
他立即尝试。假设固定值是10，那么：
K=11，减去10=1
7=7，减去10？不对，7是数字，不能减10。
也许字母和数字使用不同的映射。
他假设字母的映射是：A=1, b=2, ..., Z=26
那么K=11，如果固定值是10，那么实际编码是1
7是数字，可能直接使用
h=8，减10？不对
这个思路还是有问题。
傍晚，顾魏再次来访。看到魏若来疲惫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如果实在破译不了，也不要勉强自己。”
“再给我一天时间。”魏若来说，“我有一个新思路。”
顾魏点点头：“好，但只有一天。明天这个时候，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必须转移。”
顾魏离开后，魏若来望着桌上的密码纸和日记影印本，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
“这是我最后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