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岩石下方那滩水渍上。暮色渐浓，水面映着天边残存的光，泛出一层薄薄的亮。他没说话，只是把小火龙往怀里拢了拢，确认它没有因那反光而再次紧张。
它的呼吸还算平稳，耳朵也没再竖得那么紧。刚才那一瞬间的警觉已经过去，但秦川仍能感觉到它身体深处残留的僵硬。
“不是那里。”他低声说，“我们不去有水的地方。”
小火龙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脑袋靠回去。这一次，它的尾焰轻轻蹭了下秦川的手臂外侧，像是在回应。
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步伐比之前更慢。左臂的伤口被动作牵动，血又渗了出来，湿透了布条。他没去管，右手却悄悄握了握拳，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热感——那种感觉，像是一缕气流在皮肤底下缓慢流动。
他知道这是能量开始凝聚的征兆。
缓坡尽头就是岩地交接带，几块巨大的断石横叠成遮蔽处，中间一道窄缝通向内侧。他记得那里有个浅洞，不大，刚好够两人藏身。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安稳地方，把刚才答应的事做完。
他扶着一块凸起的石头站稳，将小火龙轻轻放在地上。“先坐这儿。”他说着，从背包里翻出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左臂。动作很稳，没有急躁，也没有刻意放柔语气。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夸张的情绪都会让它重新绷紧。
小火龙蹲坐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
等包扎完毕，秦川坐到它面前，背靠岩石，双腿分开，留出空间。“你想试吗？”他问。
小火龙没立刻回答，尾巴上的火焰跳了一下，像是犹豫。
“我可以碰你尾根。”他说，“不会用力，也不会强行推进。如果你觉得不对，就推开我。”
半晌，小火龙低下头，用鼻尖点了点地面，然后缓缓把尾巴抬起来，尾焰朝上，根部鳞片对准秦川的右手。
秦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集中意识。
右手掌心慢慢泛起微光，淡蓝色，像晨雾里的露水颜色。光线并不刺眼，而是顺着指尖一缕缕延伸出来，如同细丝般缠绕上尾焰基部的鳞片。
图鉴自动亮起，屏幕浮现出一行字：“检测到能量波动，请勿过度使用。”
他没睁眼，也没停手。
微光刚接触鳞片的刹那，小火龙全身猛地一颤，肌肉瞬间收紧，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尾部本能地想要抽离，却被秦川另一只手轻轻按住肩胛骨位置。
“别动。”他说，“我知道疼，但它堵得太久，得一点点来。”
话音落下，他调整呼吸节奏，让掌心的光转为柔和脉动，一下一下，像在模仿心跳。
起初的排斥仍在持续。尾焰内部似乎有一团凝固的东西，在抗拒外来能量的渗透。每一次微光试图深入，都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秦川感到右手传来灼痛，不是皮肤烧伤的那种，更像是神经被电流反复刺激。
额头冒出冷汗，但他咬牙撑着。
图鉴警告闪烁：“传导中断风险78%，建议终止操作。”
他没理会。
“你还记得火旺的时候是什么样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被人浇灭的，是你自己想烧起来的样子。”
小火龙的身体抖了一下。
“那时候你应该不怕人。”秦川继续说，“也许有人站在你旁边，你也愿意靠近他们。不是因为被链子拴着，而是因为你相信他们会接住你喷出的火。”
尾焰的震动渐渐减弱。
原本灰白黯淡的火焰边缘，开始浮现出一丝橙红。那颜色起初很弱，像是快要熄灭前的最后一闪，可随着微光不断渗透，竟慢慢稳定下来，并向中心扩散。
秦川察觉到了变化，掌心的力道略微加重。
就在这一瞬，尾根处突然传来一股逆流。堵塞的核心仿佛炸开一道裂痕，反弹的能量直冲他手掌。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手指几乎蜷缩，却还是死死贴住鳞片，没有松开。
“快了……”他喘了口气，“再忍一会儿。”
小火龙这次没有挣扎。相反，它主动将尾焰往下压了压，让根部更深地嵌入秦川掌心。这个动作带着某种决意，像是终于决定不再逃避。
微光终于穿透阻塞区域，沿着尾椎一路向上。焦黑的旧鳞片下，温热的气息重新浮现。尾焰的颜色由灰白彻底转为橙红，高度回升到正常状态的三分之二左右，虽然还不算旺盛，但已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秦川睁开眼，看到那团火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治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当他撤回右手时，整个人几乎脱力，手臂止不住地发抖，脸色苍白如纸。掌心残留着热度，像是握过一块烧过的铁。
小火龙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不像痛苦，倒像是舒展后的余韵。
它抬起脑袋，盯着秦川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舒服……再继续。”
秦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今天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你也需要时间适应。”
小火龙没坚持，只是把尾巴轻轻卷回来，火焰安静地燃烧着，不再忽明忽暗。
他撑着岩石站起来，腿有些软，但还能走。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些，血迹染红了新包的布条，但他顾不上这些。
“该进去了。”他说，“天快黑了。”
小火龙站起身，动作还有些迟滞，但已经能自行站立。他伸手扶住它的肩，一人一兽互相借力，缓慢朝岩缝走去。
夜风从背后吹来，带着凉意。图鉴在他口袋里轻微震了一下，屏幕一闪，显示出新的提示：“不明能量波动趋近，距离约三百米。”
秦川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查看。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抵达那个浅洞，确保安全环境。远处的震动频率很低，不像是追兵，也不像大型宝可梦活动的节奏，更像是地下某种结构在缓慢移动。
他没多想，继续前行。
穿过最后一段碎石区，岩缝出现在眼前。月光斜照下，洞口轮廓清晰可见，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干燥，无异味，是个合适的暂居点。
他扶着小火龙走进去，靠在内壁坐下。外面风声渐大，吹动石屑滚动的声音断断续续。
小火龙趴在他脚边，尾焰低垂，但仍稳定燃烧。它抬头看他，眼神里少了戒备，多了几分依赖。
“明天。”秦川靠着岩壁，闭上眼，“我们再试一次。”
小火龙轻轻应了一声，把头靠在他膝盖上。
洞外，月光移过岩顶，照亮了缓坡上的脚印。两个并行的痕迹，一个深，一个浅，一直延伸到洞口边缘。
一只飞虫掠过地面，翅膀扫过其中一枚爪印，激起微尘飘起。
秦川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