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手指悬在图鉴的确认键上方，呼吸放得很轻。小满抓着他的手臂，机械眼彻底黑了，只剩微弱电流声在耳畔响了一下。远处那阵震动还在持续，像是某种设备在海底深处运转。
他没有按下确认。
屏幕上的提示闪了几下，自动消失。图鉴恢复到主界面，冻晶样本的状态栏仍在跳动，频率数值忽高忽低。
“先回舱。”他说。
小满没说话，只是抓紧了他的手腕。两人顺着绳索进入过渡舱，密封门关闭后排水完成，秦川立刻打开内层门锁。猫老大不在里面，控制台上的监控画面显示它还在观测塔附近徘徊。
他摘下头盔，把图鉴从防水袋里拿出来，放在操作台上。冻晶被单独封存在隔离层中，表面泛着冷光。刚才那段全息影像里的声音反复在他脑子里回放——父亲说的“不要轻易相信”，还有母亲的日志本，封面那行字像刻进记忆里。
他盯着冻晶看了几秒，伸手打开了隔离盖。
指尖刚碰上晶体，一股刺痛猛地窜进手臂。不是普通的疼，更像是有东西顺着神经往身体里钻。他咬住牙，没缩手。图鉴屏幕瞬间变红：“检测到高阶基因排斥反应，建议终止接触。”
可冻晶已经开始震颤。
内部浮现出极细的蓝线，像脉搏一样一跳一跳。他知道这不只是数据存储那么简单。上一次信号接入的警告还没解除，现在又出现这种反应，说明这块晶体和他之间存在某种直接关联。
他深吸一口气，将整只手掌贴了上去。
晶格纹路从皮肤下浮现，能量开始流动。图鉴自动同步，扫描波形图在旁边展开。可就在频率接近某个临界点时，疼痛骤然加剧。整条右臂像是被烧红的针扎透，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眼前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白色的实验室，巨大的培养槽，液体缓缓流动。一个身影站在前面，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注射器。
“妈……？”他喉咙里挤出半个音节。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突鉴急促的警报声。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过渡舱传来撞击声。外门还没完全闭合，一道黑影撞开机械锁冲了进来。是猫老大。它浑身湿透，毛发紧贴身体，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川手中的冻晶。
它没停顿，直接扑到操作台前，张嘴咬住晶体边缘。
冻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猫老大的瞳孔忽然变了颜色，从琥珀转为幽蓝。它的身体微微发抖，体表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形状隐约是个六芒星。秦川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拉进一股洪流。
画面清晰得不像回忆。
三十年前的地下实验室，灯光偏冷。秦母穿着白大褂，站定在培养槽前。槽内是一个庞大的胚胎，外形接近鲨类，但头部结构更复杂。她手中握着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头对准胚胎心脏位置。
她低头说了句什么，听不见声音。
然后缓缓推下活塞。
蓝色液体流入胚胎体内，瞬间扩散。整个培养槽的液体都染成了淡蓝。胚胎的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那双眼睛——和猫老大一模一样。
记忆戛然而止。
秦川跌坐在地上，右手还在发麻。皮肤上有几道裂痕，像是晶化过度留下的痕迹。他喘着气，抬头看向猫老大。
它已经松开了嘴，退后几步，蹲在操作台另一侧。眼神恢复了正常，但四肢还在轻微颤抖，嘴角渗出一点蓝色的液体，在金属台面上滴了一小滩。
图鉴自动弹出新记录：“目标对象存在跨代基因映射，匹配度89.7%。”
秦川扶着控制台站起来，手指有些僵。他重新启动隔离程序，把冻晶放回防辐射层。封存完成后，他盯着猫老大看了很久。
这只宝可梦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第一次见面是在研究所废墟外，它受了伤，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他救了它，之后它就没离开过。
原来不是偶然。
他伸手想摸它的头，猫老大没躲，也没靠近，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
外面的通讯灯忽然亮了。
红灯闪烁三次，表示短距加密信号接入。潜艇的接收系统自动捕获，一段音频被导入缓存区。秦川点开播放。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但能听清。
“如果听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见过它了。”
秦川猛地抬头。
猫老大耳朵竖起，尾巴绷直。
“海皇牙不是武器。”女人继续说，“它是钥匙。而你是唯一能打开门的人。”
音频到这里结束。
控制室陷入安静。图鉴屏幕还停留在基因映射报告页面，数据未清除。秦川的手掌贴在桌边，晶格纹路渐渐隐去。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皮肤上的裂痕正在缓慢愈合。
猫老大跳上高台，趴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舱门方向。它的呼吸还不稳，但姿态明显变了，不再是放松戒备，而是随时准备出击的状态。
秦川拿起图鉴，切换到外部监测界面。声呐显示周围水域暂时平静，但十分钟前消失的那个热源，又出现了。这次距离更近，移动轨迹呈直线，正朝潜艇方向推进。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防御系统状态。能量护盾剩余67%，武器模块处于待命。他输入一组指令，将动力输出调至应急模式。
猫老大突然站了起来。
它的视线落在操作台角落——那里有一滴还没擦掉的蓝色液体。在灯光下，那滴液体微微反光，表面泛起一圈极细的波纹，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