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姐弟”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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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梦启便留在了这深邃浩瀚的“星辰之间”，与炫炎一同守候着秋曦灵体的稳定。
时间在这片隔绝的空间里仿佛失去了流速，唯有脚下星河投影的缓慢旋转和四周棱镜永恒的光影变幻，标记着光阴的流逝。
炫炎大多时候静坐于星河一隅，双眸微阖，紫红短发下的面容沉静如水。他并非完全休憩，而是在持续引导着实体族温和的本源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秋曦新生的灵躯，帮助其彻底稳固，并与那条作为“锚点”的红绳手链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容不得半分差错。梦启能感觉到，每当炫炎运转力量时，整个圣殿的能量流动都会随之产生微妙而和谐的共鸣。
梦启则守在秋曦身旁，盘膝而坐。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那张熟悉却又因失去往日神采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脸。他的心情复杂难言，期待与忐忑交织。偶尔，他会有些笨拙地、尝试性地低声说几句话，内容干巴巴的，无非是“今天能量好像更稳定了些”、“炫炎族长很厉害”、“你……快点醒过来”之类，说完自己都觉得尴尬，往往以一声咳嗽或转移视线告终。他实在不擅长这种温情的场面。
炫炎虽闭目，却似乎对周围一切了然于胸。有一次，在梦启又一次对着沉睡的秋曦语塞后，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格外清晰：“既已答应以姐弟相称，便需早些习惯。她初醒之时，意识如同雏鸟，最先感知到的情绪与关系，将影响她后续的认知。”
梦启身体一僵，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嘟囔道：“……我知道。就是……有点别扭。”
“总好过她因感知到复杂错乱的情愫而意识动荡。”炫炎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
梦启不说话了。他不得不承认炫炎是对的。只是……“姐姐”这两个字，对着秋曦，实在是难以启齿。他暗自祈祷她醒过来第一眼千万别是自己。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与他作对。
就在第三日，炫炎暂时停止能量引导，告知梦启灵躯已彻底稳固，苏醒就在近日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灵躯已然圆满，或许是因为“锚点”手链的持续作用，也或许是别的原因，秋曦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直留意着她的梦启瞬间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屏住呼吸。
紧接着，在梦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时，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依旧是赤红的瞳色，却褪去了所有往日的慵懒、戏谑、锋芒和深藏的情绪，只剩下一片纯净的、带着初生婴儿般茫然与懵懂的空灵。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似乎不适应光线，然后下意识地微微转动眼眸，有些茫然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星光璀璨的环境。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离她最近、表情紧张又僵硬的梦启脸上。
四目相对。
梦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事先设想好的、练习了无数遍的“温和开场白”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炫炎之前的告诫在他脑中疯狂回响——“姐姐”、“温和”、“引导”、“安全”……
秋曦看着他，纯净的红眸里倒映出他有些无措的样子。她微微偏了偏头，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奇怪，又有点……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她觉得并不讨厌。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粉色的唇瓣微微开合，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带着刚苏醒时沙哑与不确定的音节：
“……弟……弟……？”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精准无比地劈中了梦启的天灵盖！
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石化，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混合着极度的震惊、荒谬、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羞耻到极点的窘迫！血液“嗡”地一声全部涌上了头顶，让他耳朵尖都变得通红！
（弟……弟弟？！她真的叫了？！就这么叫了？！）
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时空跳跃到几分钟前把自己打晕！
而始作俑者秋曦，似乎因为叫出了这个凭借本能感知到的“关系”称谓，而减少了一些陌生感。她看着梦启爆红的脸色和僵硬的身体，纯净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更深的困惑，仿佛在问：怎么了？我叫错了吗？
一直静坐旁观的炫炎，此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扫过石化状态的梦启，又看了看一脸纯真茫然的秋曦，那深邃的右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名为“满意”的情绪，而左眼的紫光则平静无波。
他淡淡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威严，却无疑是在梦启燃烧的羞耻心上又浇了一勺油：
“嗯。看来她适应得不错，已本能地感知到了最稳固的亲缘联系。”
梦启：“！！！”
（亲缘联系？！族长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偏偏在炫炎的目光和秋曦纯净的注视下，连反驳或者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他只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
“……嗯……姐……姐姐……你醒了就好……”
说完这句话，梦启感觉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恨不得立刻拔剑给自己来个透心凉。
秋曦听着他这声别扭到极致的“姐姐”，眼中的困惑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懵懂的安心。她轻轻“嗯”了一声，虽然记忆依旧空白，但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弟弟”，是可以信任的。
炫炎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既然醒了，便好。”他站起身，深紫色斗篷无风自动，“梦启，照顾好你‘姐姐’。初步复苏已成，后续的记忆恢复，非一日之功，急不得，需顺其自然。”
他特意加重了“姐姐”两个字，然后不等梦启回应，便转身，身影缓缓融入星辰之间的光影中，消失不见，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对 newly made 的、气氛极其微妙的“姐弟”。
只留下梦启对着眼神纯净、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姐姐”秋曦，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社会性死亡以及未来一片黑暗的预感之中。
（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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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炎离开后，“星辰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而尴尬的寂静。梦启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热度未退，根本不敢直视那双纯净又带着探究意味的红眸。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秋曦似乎稍稍适应了些许，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臂，支撑着自己，缓缓从星光凝聚的“床”上坐起身。随着她的动作，那一头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并非往日借助青零身体时的黑色，而是恢复了独属于她灵体的、深邃而炫目的黑红色，发梢仿佛浸染了永不熄灭的暗焰，为她纯净懵懂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神秘的妖异。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轻轻碰了碰腕间那条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红绳手链，最后目光再次落回到浑身不自在的梦启身上。
“弟弟？”她又轻声唤了一句，似乎对这个称呼以及眼前这个人的反应感到好奇。
梦启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秋曦微微偏头，黑红色长发滑过肩头：“我……睡了很久吗？这里……是哪里？”她的问题很直接，带着孩子般的单纯。
梦启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治疗需要，这是为了她好，要冷静，要像个可靠的弟弟……呸！是像个可靠的……家人！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尽量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没多久。这里是实体族的圣殿，很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之前……受了点伤，现在刚治好。”
“受伤？”秋曦眨了眨眼，努力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这让她微微蹙起了眉，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梦启心里一紧，生怕她强行回忆会出问题，连忙笨拙地转移话题：“那个……你刚醒，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他说完就后悔了，灵体需要吃什么喝什么？
然而，秋曦却因为他的打岔而放松下来，注意力被转移。她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梦启身上，忽然轻声问：“弟弟……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生疏却真切的关切。
梦启一愣。
没等他回答，秋曦微微抬起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颊，但又在半途停住，有些不确定地缩了回去，只是看着他，认真地说：“要休息。”
这一刻，梦启心中那巨大的窘迫和尴尬，奇异地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些许。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明明自己刚刚苏醒，记忆全无，如同白纸，却会因为他的脸色而流露出纯粹的关心。这种关心，不带有任何戏谑、调侃或复杂的情绪，简单直接，却因此显得格外珍贵。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姐梦辰。梦辰对他也好，但总是带着魔族公主的傲娇和“恨铁不成钢”的管教，关心也常常以“揍你”的方式表达。而眼前这个秋曦……
（好像……真的有点姐姐的样子？而且……比二姐温柔多了？有点像…思晴姐？）
这个念头冒出来，把梦启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紧甩甩头，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下去。
“我没事。”梦启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你才刚醒，别操心我。”
秋曦看着他，似乎确认他真的没事，才轻轻点了点头。她安静地坐在那里，黑红色的长发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纯净的红眸像是最上等的宝石。她不再追问过去，只是偶尔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璀璨的星河，然后又回到梦启身上，仿佛他是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熟悉的坐标。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点试探性的依赖：“弟弟……我有点冷。”
其实灵体并不会真的感到寒冷，这或许是她初生意识对安全感的一种本能渴求。
梦启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那件他常穿的、带有魔族徽记的暗色外套，上前两步，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披在了秋曦的肩上。
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气息。
秋曦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肩上的外套，然后伸手轻轻拢了拢衣襟，将那份温暖包裹住自己。她抬起头，对着梦启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如同破开晨雾的第一缕阳光。
“谢谢……弟弟。”
没有记忆，没有过往的羁绊，仅仅基于“姐弟”这层被赋予的关系，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守护与依赖的姿态。而这种纯粹的姿态，竟让梦启的心防不由自主地软化了下来。
先前那份强烈的羞耻感还在，但却奇异地混合进了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安心感。
（好像……有这么一个姐姐……也不算太坏？）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这次梦启没有立刻否定。他只是看着披着他的外套、显得有些乖巧的秋曦，红蓝异色的瞳孔中，情绪复杂难辨。
或许，炫炎族长提出的这个方案，并不仅仅是为了秋曦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