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甜蜜的负担与归途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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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启站在休息室门口，指尖触及冰冷的金属门板，其上留下的细微能量印记如常流转，并未触发任何警报。他暗自松了口气，仿佛跨越了第一道无形的防线。然而，真正的考验，却在门内。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脸上因探望叶汐时而沾染的沉重与忧虑尽数抹去，试图揉捏出一派轻松自然的神情，尽管这感觉像是在坚硬的石板上强行描画笑容。他推开了门。
瞬间，一道目光便攫住了他。
秋曦已经醒了。她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抱着双膝蜷坐在那里，像一朵在黑夜里悄然收缩花瓣的花。梦启那件宽大的、带有魔族徽记的暗色外套依旧裹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身形纤细。黑红色如暗焰流淌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后背，几缕发丝黏在微微汗湿的额角。她听见开门声，猛地抬起头，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赤红眼眸，精准地捕捉到梦启的身影。
那眼眸中先是极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如同迷途的舟船望见了灯塔。但这光亮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迅速弥漫开的水汽和一种无声的控诉所覆盖。那眼神，像是被无意中遗弃在陌生街角的小动物，充满了不安与委屈。
“弟弟……”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些，带着刚脱离睡梦的黏糯，尾音微微发颤，“你去哪里了？我醒来……哪里都找不到你。”她说着，下意识地将怀里的膝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样能汲取些许安全感。
梦启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泛起一阵酸软而无奈的涟漪。负罪感如同细微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他立刻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的沙发边缘坐下，这个高度能让他微微仰视她，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他尽量让声音放缓，注入尽可能多的温和与耐心：“我就是出去了一下，很快的，去看望一个受伤的朋友。你看，我这不是一办完事就立刻回来了吗？”他指了指自己，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可靠。
秋曦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那点细微的湿意仿佛更明显了些。她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朋友”和“办事”的含义，只是凭借本能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点：“朋友？比我还重要吗？”她的逻辑简单、直接，甚至有些蛮横，却纯粹得让人无法责怪。
梦启被这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连忙摆手，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一点夸张的强调：“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比你更重要！你最重要！只是那个朋友……她伤得很重，我很担心，必须去看一眼，确认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像在拆除一枚极其精细的炸弹，生怕任何一个不当的词汇会引爆她脆弱的情感开关。
秋曦歪着头，似乎在消化他的解释。那纯净的红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检验他话语的真伪。片刻后，她脸上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似乎对这个“你最重要”的答案勉强接受了。但那份刚刚经历“被抛弃”的不安感显然并未完全消退。她不再追问朋友的事，而是微微嘟起了嘴——一个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意识到、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小动作，然后朝着梦启，毫无预兆地张开了双臂。
“那……抱抱。”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再次精准地劈中了梦启。
他的脸颊“腾”地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热度惊人。内心瞬间上演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抱？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室内只有恒定的柔和光线），这成何体统！他梦启好歹也是……不抱？看看她那副眼巴巴、仿佛被拒绝就会立刻掉下金豆子的模样……
最终，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负罪感，以及“她是病人、她失忆了、她最大”的终极法则，以压倒性优势击败了他那所剩无几的羞耻心。梦启认命般地、动作极其僵硬地向前倾身，伸出双臂，极其谨慎地、轻轻地环抱住了她。
仿佛得到了特赦令，秋曦立刻像一只终于找到坚实树干的无尾熊，整个人瞬间软化，依偎进他怀里。她纤细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环上他的脖颈，脑袋自然地枕在他的肩窝处，甚至还依赖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鼻音的、小动物般的哼唧声。她身上那股奇异的、混合着冷冽与温暖的特殊香气，伴随着黑红色发丝的撩动，更加清晰地传入梦启的感官。
梦启浑身僵硬得像一块被扔进极地的钢板，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绷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只能僵硬地充当着这个大型人体安抚抱枕的角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柔软和那份全心全意的、毫无保留的依赖。这种感觉……陌生至极，又奇异无比。让他尴尬得不行，胸腔里的心跳失了章法，砰砰乱撞，却又……奇异地无法真的狠下心去推开她。
（炫炎族长……您老人家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份天大的、‘好’差事啊……）
他在内心无声地哀嚎，感觉自己作为魔族小皇子的威严（虽然本来也不多）正在以光速崩塌。
时间在这种极其诡异的拥抱姿势中缓慢流逝。梦启半蹲半跪在沙发前的地上，感觉自己的腿从酸麻渐渐走向失去知觉。而秋曦似乎终于从这片坚实的“依靠”中汲取到了足够的安全感，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那种刚睡醒的、软糯的语调，问出一些天真烂漫、却又让梦启头皮发麻、难以招架的问题。
“弟弟，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吗？”她小声问，呼吸的热气拂过梦启的耳廓。
（以前？以前你只会用空间裂缝把我扔来扔去，或者抢我的吃的，或者在我倒霉时毫不留情地嘲笑我！）
梦启眼神疯狂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喉咙发干：“呃……差、差不多吧……嗯，差不多……”声音虚得连自己都不信。
“弟弟，我好像……有点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很是认真，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灵体为什么会饿啊？！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等等……难道是重塑灵躯后产生了新的生理需求？）
梦启内心疯狂吐槽，嘴上却只能认命：“好，好，等会儿我就去看看这里有什么吃的……”语气充满了无奈的纵容。
“弟弟，”她忽然抬起头，纯净的红眸直直地望进他有些躲闪的眼底，问出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吗？不会又突然不见了吧？”
这一次，梦启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感纯粹得不容置疑。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很轻、却很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会。不会不见了。”
得到承诺的秋曦似乎彻底安心了，脸上绽放出一个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再次将脑袋靠回他肩上。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梦启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得快要不属于自己，秋曦才像是终于“充电”完毕，稍微松开了对他脖颈的钳制，但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抓着他外套的袖子，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梦启如蒙大赦，赶紧趁机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发麻的双腿，狼狈地活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脚踝。内心泪流满面，感觉这短短半个多小时的“拥抱疗法”比跟齿轮闪电打上一场还累。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向休息室角落那个小型的保鲜储物柜，开始给这位娇贵挑剔的“姐姐大人”寻觅食物。世研院的休息室毕竟不是餐厅，储备有限，只有一些标准配给的高能量营养饮料和不同口味的糊状营养膏。梦启皱着眉翻找了一会儿，最终挑了一支据说评价还不错、带有真实草莓果粒的粉色营养膏。
他拿着营养膏回到沙发边，递给秋曦：“喏，先吃点这个垫垫？味道应该还行。”
秋曦好奇地接过来，学着梦启刚才示范的样子，笨拙地撕开包装，露出里面粉嫩的膏体。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然后整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团，表情嫌弃得像是尝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不好吃……怪怪的。”她毫不犹豫地把营养膏塞回给梦启，还把头扭到一边，以示坚决抵制。
梦启看着手里那支价格不菲、据说口感一流的高级营养膏，再看看秋曦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只能再次无奈地深深叹气。他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那……你想吃什么？”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心里祈祷着她能说出个现实点的东西。
秋曦闻言，果然很认真地歪着头思考起来。她浅灰色的眼眸（偶尔会闪过极细微的、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红光）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庞大的记忆碎片库里努力搜寻着什么。忽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东西，用一种带着憧憬和发现的语气，兴奋地说：
“我想吃……那种亮晶晶的！会自己发光的！甜甜的、凉凉的果子！”
梦启：“……”
他感觉眼前一黑。
（亮晶晶？会发光？甜甜凉凉？那不就是魔族皇室特供的、百年才结果一次的魔荧果吗？！那玩意儿蕴含的魔力极其精纯，产量稀少得可怜，他自己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个！而且太灵城离这里何止十万八千里！现在上哪儿去给她找？！）
他试图挣扎一下，用商量的语气：“那个……姐姐啊，那种果子这里真的没有。你看，这个世界和咱们……呃，和咱们家不太一样。要不我们换一个？比如……香草味的？或者巧克力味的？”他指着柜子里其他口味的营养膏。
“不要。”秋曦异常坚决地摇头，红眸执拗地看着他，里面又开始迅速积聚起熟悉的水汽，“就要那个亮亮的果子。别的都不要。”那眼神仿佛在说，吃不到那个果子，她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梦启感到一阵深深的、源自灵魂的无力感。他抬手用力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总算切身体会到以前自己调皮捣蛋、各种闯祸提要求时，父亲、母亲、大哥二姐他们是一种怎样崩溃又不得不忍耐的心情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甜蜜又磨人的负担吗？
最终，在秋曦那“不给我就哭给你看”的无声注视下，梦启再次可耻地妥协了。他咬咬牙，调动起那并不算十分娴熟的精神力，右眼的蓝色瞳孔微微闪烁起微弱的光芒。
他集中全部意念，小心翼翼地构建出一个极其精细的微型幻术——勉强模拟出魔荧果那独特的、如同星辉凝聚的椭圆形外观，以及表面那层柔和却迷人的荧光。他将这个幻象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支被嫌弃的香草味营养膏上，甚至努力模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魔荧果的清凉甜香。
“喏，你看，亮晶晶的果子来了。”梦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心虚，将这支“精心打扮”过的营养膏递过去。
秋曦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支果然在“发光”的营养膏，似乎有些怀疑，但终究抵不过那“亮晶晶”的诱惑。她迟疑地接过来，再次小心地尝了一口。
幻术完美地欺骗了她的视觉和部分嗅觉，香草的味道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了一些。她终于小口小口地、慢慢地吃了起来，脸上重新露出了满足而愉悦的笑容，仿佛真的吃到了什么无上美味。
梦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这一幕，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维持这种精细的幻术，比打一架还耗神。
（带“娃”……果然是这个宇宙间最艰难、最考验耐心和创造力的工作之一……尤其是带一个失忆的、本体是强大灵体的、“姐姐”……）
他望着窗外模拟天光系统逐渐转换而成的、温柔的黄昏色调，内心那个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必须尽快回魔族！
立刻！马上！
不仅是因为思乡，不仅是因为期限将至，更是为了……求救！他需要支援！需要把这个巨大的、甜蜜的、能瞬间榨干他所有精力的“负担”，带回家去！让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爷爷奶奶……让大家一起“分担”一下！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呸！是既当弟弟又当保姆）的日子了！
下定决心后，梦启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看了一眼还在小口吃着“发光果子”的秋曦，眼神变得复杂却坚定。
（好吧，“姐姐”，准备一下，弟弟我……这就带你回家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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