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恶罗王出现的那一刻凝固了。破碎的院门外，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倒灌而入，吹得屋内唯一的烛火疯狂摇曳，将众人脸上惊惶不定的表情照得明暗交错。
恶罗王甚至没有多看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低等小妖一眼。他猩红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穿透薄薄的纸门，精准地落在了屋内榻上那道挣扎欲起的银发身影，以及挡在榻前、穿着不合身女装、脸色惨白的少年身上。
他的目光在异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讶异和更浓的玩味。“啧，没想到这破地方还藏着这么个……小东西。” 他的声音慵懒，却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让人喘不过气。
榻上，巴卫强撑着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紫罗兰色的眸子对上门口那双猩红的眼睛，尽管虚弱，眼神却锐利如刀，没有丝毫退缩。“恶罗王……”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冰冷的敌意，“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
“呵。” 恶罗王低笑一声，迈步跨过门槛，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他无视了巴卫的敌意，目光反而更感兴趣地打量着异，像是在欣赏一件意外发现的精美瓷器，“看来是你救了这只臭狐狸？胆子不小嘛。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视线扫过异身上的女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穿成这副样子救人？真是有趣的癖好。”
异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恶罗王的每一道目光都像实质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那赤裸裸的审视和戏谑，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几乎要撞到身后的榻沿。
“不准碰他！” 巴卫见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坐直了身体，尽管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冷汗涔涔而下，但他还是强行释放出一股微弱的妖力，试图将异护在身后。那妖力在恶罗王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恶罗王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对巴卫这拼死维护的姿态感到意外，随即，那意外变成了更深的、被冒犯的恼怒。“哦？这么护着？” 他猩红的眸子眯起，危险的光芒闪烁，“巴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还是说……”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异身上，这一次，带着更加露骨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这个人类，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强大的妖力如同潮水般涌向异和巴卫。异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巴卫咬紧牙关，紫眸中满是倔强和不屈，试图用身体挡住大部分压力。
“他……只是……无关的人……” 巴卫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恶罗王……我们的恩怨……与他无关！”
“无关？” 恶罗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在破败的小屋里回荡，刺耳又冰冷，“闯入我的地盘，救下我的‘猎物’，现在还挡在他面前……你告诉我，这叫无关？”
他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眼神骤然转冷，抬手间，一股暗红色的狂暴能量在掌心凝聚，目标直指巴卫！“看来，得先让你彻底安静下来，再好好问问这个小家伙了！”
“不要！”
异的尖叫脱口而出。在恶罗王出手的前一瞬，他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勇气，猛地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完完全全地挡在了巴卫前面！女装的宽大衣袖被妖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头看着恶罗王，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但那双总是低垂敛目的眼眸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火焰。
“要杀……就先杀我！” 异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回荡在死寂的屋内，“是我救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巴卫震惊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那么瘦弱，却又那么坚定。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而恶罗王，看着这个渺小的人类竟敢为了巴卫直面自己的怒火，猩红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而非戏谑的讶异，随即，那讶异被一种更加深沉难测的情绪所取代。
他掌心的能量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审视。他盯着异，仿佛要透过这具皮囊，看穿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