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神级存在的……彻底牺牲？”
苏晚晴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回荡，甚至短暂压过了奇点那低沉的嗡鸣。
空气凝固了。
楚风拄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左额那道狰狞的血缝微微抽搐，新生的第三只眼在皮下滚动，流露出极度危险的凶光。牺牲？他刚刚斩断尘世眷恋，化身战争化身，岂是为了在此地毫无价值地献祭？兵主的道路是杀戮与征服，而非自我奉献！但他的目光扫过那波动越来越剧烈的奇点，扫过气息萎靡、泪眼婆娑的苏晚晴，最终落在奇点深处那一点顽强闪烁的金银光芒上——林夜还在里面挣扎。一种极其矛盾、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暴戾在胸中翻腾。
姜漓扶着苏晚晴的手臂微微一颤，脸色苍白得透明。她看着那颗如同宇宙癌细胞的寂灭奇点，又看向身旁重伤的楚风和几乎崩溃的苏晚晴，最后目光落回自己空空荡荡的体内——那里曾经流淌着共工的神力，如今只剩凡人的微弱力量和一腔残破的意志。神级存在……他们三人中，唯有她，已不再是神。
守墓人艾尔姆虚化的身体剧烈波动，精神絮语混乱不堪：“牺牲……神祭……古老的契约……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抉择困境中——
嗡——！！！
寂灭奇点猛地一震，内部那点金银光芒骤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即将熄灭！与此同时，奇点扩张的速度陡然飙升！更多的虚无触须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狂暴，铺天盖地般涌出，首先扑向的，便是离得最近、正在全力维持时间延缓的林夜意志显化的时光沙砾！
外部延缓的力量在减弱，内部压力在暴增！林夜的情况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林夜！”苏晚晴失声尖叫，不顾反噬，强行催动天狐幻网想去阻拦那些触须，琉璃狐网与虚无触须碰撞，发出刺耳的消融声，幻网剧烈震颤，光芒急速暗淡，她再次喷出鲜血。
楚风怒吼，强行压榨体内仅存的兵主煞气，虎魄魔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暗淡的血色刀芒斩出，劈碎了几条触须，但他自己也踉跄后退，胸口那死寂掌印再次扩大，气息愈发衰败。杯水车薪！
完了。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失去了轩辕剑的阻碍，终末之影虽被斩灭，但奇点本身的力量正在彻底失控。内部的林夜显然已无法支撑，外部的他们更是强弩之末。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而至。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
“……不是还有……办法吗？”
一个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响起。
是姜漓。
她轻轻推开了苏晚晴扶着她的手，站直了身体。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褪去了所有的慌乱与无助，变得如同昆仑山巅万古不化的寒冰，清澈、坚定，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她看向楚风和苏晚晴，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安抚般的笑意：“需要神级的力量……不是吗？”
“姜漓姐……你……”苏晚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美眸猛地睁大，惊恐地想要抓住她。
但姜漓已经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她的目光越过两人，投向了那艘静静停泊在稍远处、由基因龙躯和蟠桃神木打造、此刻表面也开始被虚无气息侵蚀的“烛龙号”。
“烛龙号的核心，是西王母陛下以蟠桃神树为基，融合了林夜的时间法则碎片。”姜漓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它拥有巨大的潜力，但缺乏一个……真正的‘魂’。一个能将其所有潜力激发出来，暂时达到甚至超越神级界限的‘动力源’。”
她缓缓抬起双手，指尖闪烁着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点，那是她身为“水神”最后的一点残迹，是与共工神格融合后无法彻底磨灭的印记。
“我的神格，早已融入了飞船，助其获得了操控万水的能力。但那时，是我在‘使用’它。”姜漓的眼中，仿佛有浩瀚星海在流转，有无尽弱水在沉浮，“现在……如果将它彻底‘归还’，将我自身的一切意志、记忆、灵魂……全部燃烧，与飞船核心彻底融合……或许……”
“不行！”楚风猛地打断她，声音沙哑暴戾，“那样你就彻底消失了！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绝对不行！”他虽然化身兵主，斩断眷恋，但并不意味着能冷漠接受同伴如此彻底的牺牲。
“姜漓姐！不要！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苏晚晴哭喊着，想要扑过去。
“没有时间了！”
姜漓猛地提高了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她指向那颗加速膨胀的奇点，指向那即将被虚无触须彻底淹没的微弱金银光芒：“林夜撑不住了！等他彻底被同化，奇点将再无制约！所有的一切，地球，银河，所有我们珍视的、想要守护的，都会消失！到那时，我们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深深看了楚风和苏晚晴一眼：“这不是牺牲，这是……归位。”
“共工怒触不周山，是天柱倾，洪水泛滥，是大破坏。”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冥冥中的某个存在共鸣，“但洪水终会退去，废墟之上会诞生新的生机。水，不仅是毁灭，更是孕育。我的路，从来不是掌控多么强大的神力，而是……守护。”
“守护我所认同的，守护我希望看到的……新世界。”
话音未落，她不再有丝毫犹豫。
双手猛地合十于胸前！
那一点微弱的蓝色光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不是共工神格的力量，那是她姜漓——这个曾经掌控水神之力，后又失去神格，却始终坚韧不拔的女性——全部的生命本源、意志力量、灵魂之火！
“以我残躯，化舟之魂！”
“万水听令，归位！”
轰！！！
浩瀚的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并非攻向奇点，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尽数灌注进不远处的“烛龙号”飞船之中！
“不——！”苏晚晴发出绝望的哭喊。
楚风额间第三只眼猛地睁开，煞气沸腾想要阻止，但那蓝光纯粹而决绝，带着一种自我献祭的绝对意志，竟将他的煞气都短暂隔开！
烛龙号飞船剧烈震颤起来！表面被侵蚀的痕迹瞬间被磅礴的蓝色光辉覆盖、修复！蟠桃神木的纹路亮起，基因龙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整艘飞船的气息以几何级数疯狂攀升，瞬间突破了某个临界点，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浩瀚层次！
蓝色光柱渐渐消散。
姜漓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彻底燃烧了自身，将其存在的一切，都与烛龙号融为了一体。
完成了最终的……“归位”。
嗡……
烛龙号飞船通体流淌着柔和却浩瀚的蓝色光辉，船身变得更加流畅，线条仿佛流动的水波。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与操控万水的无上权能从中散发出来，暂时抵御住了奇点扩张的虚无之力。
它不再是冰冷的造物，它有了“魂”。
一个名为姜漓的魂。
苏晚晴瘫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楚风死死盯着那艘焕然一新的飞船，握着虎魄刀的手剧烈颤抖，左额的血缝不断渗出血液，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守墓人艾尔姆的精神波动彻底凝固，仿佛被这决绝的奉献所震撼。
就在这时——
那艘流淌着蓝色光辉的烛龙号，突然自行启动了！
没有驾驶员，但它却精准地调整了方向，船首对准了那颗疯狂膨胀的寂灭奇点！
下一刻，飞船引擎喷射出不再是常规的焰流，而是浩瀚的、席卷一切的弱水洪流！这洪流并非毁灭，而是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如同宇宙中最温柔的臂膀，又带着无可抗拒的磅礴大势，猛地撞向那些正在围攻林夜时光沙砾的虚无触须！
嗤嗤嗤——！
弱水与虚无触须激烈交锋，互相湮灭！但得到了姜漓彻底献祭的烛龙号，其力量短暂达到了神级巅峰，竟真的将大片的虚无触须冲散、净化！
奇点内部，那一点即将熄灭的金银光芒，得到这宝贵无比的外力支援，猛地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
林夜的压力骤减！
然而，就在这形势似乎出现转机的瞬间——
一个冰冷、暴戾、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和赞许的意志碎片，猛地从烛龙号深处，顺着那弱水洪流，反向冲击而出，并非针对奇点，而是猛地灌入了因姜漓消失而悲痛欲绝的苏晚晴意识之中！
“小辈……做得……不差……”
“水……岂是那般……容易……掌控……”
“怒……是力量……柔……亦是力量……”
“守护……方为……共工……真意……”
那意志碎片断断续续，充满了古老与洪荒的气息，赫然是早已应该随着神格剥离而消散的——共工残存意识！
它竟然一直潜藏在姜漓体内最深处，直至她做出这决绝的、以凡人之躯践行“水神”守护真意的牺牲之时，才彻底被触动、苏醒，并给予了最后的……认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晚晴猛地怔住，连悲伤都暂时忘了。
而烛龙号在爆发出一轮强大的弱水洪流后，周身的蓝色光辉也渐渐平稳下来，变得内敛而深邃，如同无边无际的深海，静静悬浮，与内部的“魂”完美融合，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神级波动。
它成了此刻，对抗奇点的最坚实堡垒，也是林夜外部最强大的支点。
姜漓以彻底的牺牲，换来了这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但代价，是她存在的彻底消失。
以及，那来自上古水神共工的、最后的低语与认可。
这认可，是对她选择的肯定，却也更添悲壮。
苏晚晴感受着意识中那属于共工的冰冷赞许，看着那艘流淌着蓝色光辉、仿佛姜漓化身的飞船，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楚风缓缓抬起头，左额第三只眼完全睁开，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混合着滔天怒火、无尽悲伤、以及最终凝结成的、足以斩断一切的冰冷决意。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颗寂灭奇点。
现在，外部支点已然稳固。
该彻底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