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那最终极的逆天之言，如同一道劈开混沌、撕裂苍穹的终极闪电，悍然轰击在九天玄女的仙魂核心之上！那不仅仅是语言的冲击，更蕴含着一种初生的、却位阶极高、桀骜不驯到极点的龙魂意志，以及一份凝聚了亿万人族气运、承载着人道洪流反抗天道的磅礴力量！
“让他也好好尝尝……这被人随意决定命运、如同棋子般摆布的滋味！”
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仿佛在天地间刻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烙印。
寂静。
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玄武门广场。
风停了，雨顿了，甚至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了。跪伏在地的人们忘记了颤抖，忘记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大逆不道、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魔力的宣言在脑海中疯狂回荡，冲击着他们固有的、对上天无限敬畏的世界观。
九天玄女周身那原本因极致震怒而沸腾咆哮、几乎要化作毁灭雷霆的仙光，骤然间……凝固了。
是的，凝固。仿佛沸腾的油液瞬间被降至绝对零度。所有的光华，所有的符文，所有翻滚的仙气，都维持在前一瞬的状态，但却失去了所有的动态，如同变成了一幅精致绝伦、却毫无生气的壁画。
她隐匿于光晕之后的那张绝美面容，无法看清真切，但所有能感受到她存在的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种情绪，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极致的、前所未有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她似乎无法理解，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她那遵循天道法则、运转有序的认知里，凡人面对仙神，尤其是面对传达“天命”的仙使，应有的反应只有敬畏、顺从、惶恐、乞求……最多是不甘的沉默或悲愤的抗辩。但绝不应该，也绝不可能是……眼前这样的！
否定天命？质问天庭？甚至……扬言要打上凌霄殿，掀翻天帝的宝座？！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反抗”的范畴，这是一种从根本上对现有秩序、对天道权威的彻底颠覆与挑战！是一个本该在棋盘上的棋子，突然跳起来，不仅要砸碎棋盘，还要反过来制定新的规则！
这种“异常”，这种“变量”，这种完全不合逻辑、不合常理的“悖逆”，似乎暂时超出了她这具化身的处理能力，或者说，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常理”范围。她那由纯净仙灵之气和天道法则构成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这种凝固般的死寂，持续了大约三息。
但对于场中众人而言，却仿佛比三个世纪还要漫长。
终于，那凝固的仙光微微波动了一下。
九天玄女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瞬。她周身的仙光开始重新流转，但速度缓慢了许多，那些明灭不定的符文也渐渐稳定下来，只是光泽明显黯淡了不少。
她没有再看向李渊，也没有看向任何人。那双漠然的仙眸，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望向了虚无的某处，仿佛在与某个更高层次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急速的交流与请示。
片刻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下方的李渊。
那目光之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震怒与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色，有冰冷彻骨的漠然，有一种仿佛记录异常数据的审视，有一丝极淡极淡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人类看到蚂蚁试图讨论哲学般的……荒谬感与疏离。
她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这超乎预料的信息。
朱唇轻启，发出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失去了一丝之前的绝对权威感，多了一份程式化的冰冷：
“逆天之言，已录天听。”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冷的判官笔，在无形的卷宗上写下记录。
“劫数自招，祸福无门。”
这句话，不再特指李渊，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宣告。
说完这两句，她深深地“看”了李渊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他从灵魂到肉体，每一丝力量的特质，每一种情绪的反应，都彻底扫描、记录下来。
然后，她周身的仙光开始向内收敛，那曼妙绝伦的身影也随之变得逐渐模糊、透明。
没有雷霆震怒，没有降下惩罚，甚至没有再多的言语。
她就那样，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混杂着恐惧、茫然、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连同那清冷的仙光和异香，一起悄然消散在空气之中。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句冰冷的“逆天之言，已录天听。劫数自招，祸福无门。”在广场上空微微回荡，然后也迅速被风雨声吞没。
九天玄女，退了。
她就这么……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虎头蛇尾般的结局，让所有人都懵了。
预料中的天罚神雷呢？预料中的仙神震怒、净化一切呢？
就这么……记录一下，就走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用尽全身力气，准备迎接毁灭性的撞击，却发现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你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留下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无法言喻的惶恐和……不安。
“走……走了？仙使……走了？” 一个跪在地上的校尉，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有更大的恐惧。仙神不发怒，比发怒更可怕！那句“劫数自招，祸福无门”，像是一道冰冷的诅咒，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录天听……是什么意思？是……是天庭记下这笔账了？” 另一个士兵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如纸，“祸福无门……我们……我们是不是都要大祸临头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幸存者之间蔓延开来。他们不再觉得仙神退走是好事，反而觉得像是被某种更恐怖、更无法抗拒的命运给盯上了！那种未知的、等待审判的感觉，几乎要逼疯他们。
就连尉迟恭，这位沙场猛将，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弯腰捡起泥水中的马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仙神退走，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陛下刚才那番话，究竟引发了何等恐怖的后果！那是对整个天庭的宣战！而他们这些人，似乎都被绑上了这艘即将冲向风暴中心的战船！
李世民瘫跪在泥水里，仙女的退走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希望，反而像抽掉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父皇的恐怖蜕变，仙女的冷漠离去（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以及那句“劫数自招”，都让他如坠冰窟，万念俱灰。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此刻却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被天庭随手利用、又随手抛弃的棋子？巨大的失落、恐惧和茫然，几乎将他的心智彻底吞噬。
而此刻的李渊，在九天玄女消失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
“噗！”
一口略显暗红、却带着丝丝奇异金芒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的泥水之中，发出“嗤嗤”的声响，竟将那片泥水都蒸发了不少！
他周身的磅礴气势如同潮水般迅速衰退，那璀璨的洪荒金色气运和背后的龙影虚像也瞬间变得极其黯淡，几乎要消散。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刚才那番对峙，尤其是最后凝聚全部意志和力量的斥责与宣言，几乎抽干了他初步复苏的龙魂之力和所有的精神气力。那口淤血，既是力竭的表现，也是体内旧伤与新力冲突的结果。
“陛下！” 一直跪在旁边、吓得几乎失禁的内侍监惊呼一声，连滚爬爬地想要上前搀扶。
“滚开！”
李渊猛地一挥手，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阻止了内侍监的靠近。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熔金般的眸子虽然光芒黯淡，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他强行站稳身形，深吸着气，努力调动着体内那丝微弱却顽强的龙魂之力，滋养着几乎枯竭的经脉。
他知道，九天玄女的退走，绝非畏惧，更非认可。那只是一种基于某种更高层规则下的暂时回避，或者说是……一种更加冷酷的标记与观察。“录天听”三个字，意味着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但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惶惶不可终日、如同末日降临的士兵，扫过失魂落魄的李世民，扫过惊疑不定的尉迟恭……
他的心中，却没有后悔，只有一种打破枷锁后的、疲惫却畅快的决绝！
仙，已暂退。
而人的惶恐，才刚刚开始。
但这惶恐，必须被他掌控！
他再次挺直了脊梁，尽管脸色苍白，尽管身体虚弱，但他的目光，却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投向了那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的玄武门。
他的时代，或者说，他与人共治的时代，注定要从这血与火、仙与凡的对峙中，开启一条前所未有的逆天之路！
仙退人惶，而人皇，将于惶惑中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