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宫，龙蕴殿。
李渊并未安寝。他盘膝坐在殿心那巨大的龙首地脉节点之上，双眸微阖，周身有淡金色的龙气如同呼吸般缓缓流转、吞吐。整个大唐疆域的版图，仿佛以一种抽象而玄妙的方式，映射于他的识海之中。
幽州前线的惨烈搏杀，那冲天的气血、狂暴的魔气、道法的清光、以及那一道突兀出现又迅速消散的纯净星辉……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通过无处不在的龙气网络，清晰地反馈到了他的感知之中。
他“看”到了龙武卫的悍勇冲杀，也“看”到了他们陷入魔潮重围的艰难；他“看”到了张贲与王君廓那毫无花巧的硬撼，气血与魔气的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剧烈的涟漪；他更“看”到了那道来自九天之上的、微弱却精准的北斗星辉，以及其后那迅速消散的、充满憋屈与不甘的神念残留……
“哼。”
一声冰冷的冷哼，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棱断裂，在空旷的龙蕴殿中回荡。
李渊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眸之中，已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透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彻骨的愤怒与……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极致漠然。
“朕的龙武卫，朕亲手点燃的星火……也是你们这些藏头露尾、自身难保的腐朽之神，能随意插手、当做筹码来衡量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使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他身下的地脉龙气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那原本平静流淌的龙气，此刻却像是被惊扰的巨兽一般，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愤怒。
与此同时，殿壁上游弋的龙形光影也变得躁动不安，它们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一般，在殿壁上疯狂地穿梭着，使得整个大殿都被一种诡异的气氛所笼罩。
而那道突然出现的星辉，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眼。然而，这道星辉的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感激”，相反，它彻底激怒了他。
他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血红，仿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死死地盯着那道星辉，仿佛能够透过它看到背后那点龌龊的算计。
“平衡？制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将我李渊和我的帝国，当做棋盘上的棋子来摆布？”
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想起了那些与他作对的人。那冥顽不灵的李瑗，那野心勃勃的王君廓，那玩弄邪术的妖人，以及那些源源不断从污秽之地爬出来的魔物……
这些人，这些事，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看来，是朕太过仁慈了。”李渊缓缓站起身，周身流转的淡金色龙气骤然变得炽盛，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总有些东西，认不清谁才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然消失在龙蕴殿。再出现时，已是在深夜的太极殿前广场之上。夜空之中，代表帝星的紫微星骤然光芒大放，其光灼灼，甚至压过了天际的明月！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如同滚滚雷霆，瞬间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向着整个长安城弥漫开去，“擂鼓！鸣钟！百官即刻入朝！”
咚！咚！咚！咚！
沉寂的夜空中，代表着最高等级战事和皇帝极度愤怒的景阳钟和夔牛战鼓，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暴烈节奏，轰然炸响！
钟鼓声如同狂暴的冲击波，瞬间惊醒了整个长安！无数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惊恐地望向皇宫方向。文武百官更是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穿上朝服，以最快速度冲向皇宫。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急促、如此充满杀伐之气的钟鼓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太极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百官仓促而至，衣冠甚至都未能完全整理妥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和深深的恐惧。他们看到高踞龙椅之上的李渊时，更是心头巨震！
此时的李渊，并未穿戴正式的冕服，而是身着一套暗金色、造型古朴、仿佛有龙鳞纹路自然生成的轻甲。他并未坐下，只是负手立于御阶之前，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下方群臣。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那股无形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和杀意，让所有大臣都感到呼吸困难，头皮发麻！
“幽州战报，诸位爱卿想必已有耳闻。”李渊的声音在朝堂上缓缓响起，虽然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岳，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渊的目光扫视着朝堂上的群臣，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每个人的内心。当他的目光落在程咬金等武将身上时，程咬金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
“朕的侄儿，庐江王李瑗，竟然勾结妖人，召唤九幽魔兵，肆意屠戮朕的子民，公然对抗朕的王师！”李渊的声音越来越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众人的耳膜，“这等逆臣贼子，实乃我大唐之耻辱！”
说到此处，李渊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的拳头紧紧握起，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而朝堂上的群臣们则都低着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皇帝。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暗中搅风搅雨，妄图玩弄平衡。”李渊的目光再次扫过程咬金等人，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程咬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不知道皇帝所说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是否包括自己，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恐怕已经引起了皇帝的怀疑。于是，他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希望能够避开皇帝的视线。
“朕，给了他们机会。”李渊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寒意，“朕本以为，些许跳梁小丑，李绩、侯君集足以平定，龙武卫足以碾碎。但现在，朕改主意了。”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殿中：
“朕要亲自去告诉他们，也告诉这天下，告诉那些藏在九天、九幽的魑魅魍魉！”
“告诉它们，何为天子一怒！何为伏尸百万！何为……乾坤独掌！”
“朕，要亲征幽州！”
“朕要亲眼看着，那些魔物，那些叛臣，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是如何在朕的龙旗之下，哀嚎、崩溃、化为飞灰！”
整个太极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都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极致杀意和霸道的决定惊呆了！陛下要亲征？！自从陛下登基，尤其是显露龙魂神通之后，已多年未曾亲临战阵！
但旋即，以李靖、尉迟恭为首的武将们率先反应过来，一股狂热的战意和兴奋瞬间取代了恐惧，齐齐单膝跪地，怒吼声响彻大殿：“陛下圣明！臣等愿誓死追随陛下，踏平幽州，诛尽魔孽！”
文臣们则面面相觑，有老成持重者如房玄龄，忍不住出列劝谏：“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履险地？幽州有魔物作乱，更需陛下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啊！”
“险地？”李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所立之处，便是大唐最安全之地！朕所在之地，便是煌煌中枢！”
他目光如炬，扫过房玄龄：“玄龄，你是在怀疑朕的力量？还是在怀疑朕的龙旗，压不住那些污秽之物？”
房玄龄顿时冷汗涔涔，连忙躬身：“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此事已决，无须再议！”李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李靖！”
“臣在！”
“朕命你为留守大都督，与房玄龄、杜如晦共同辅佐太子，镇守长安，总揽后方一切事宜！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臣，领旨！”李靖深知责任重大，轰然应诺。
“尉迟恭、秦琼、程知节！”
“臣在！”三位猛将激动出列。
“点齐左右骁卫、左右武卫精锐，随朕出征！另，传令百骑司，将朕那‘龙骧’‘虎贲’二驹，以及一应仪仗，即刻备好！”
“臣等领旨！”
“袁天罡、袁守诚！”
“臣在！”
“随驾同行！朕倒要看看，还有什么邪术，敢在朕面前施展！”
“遵旨！”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帝国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为皇帝的御驾亲征而疯狂运转起来！
**退朝之后，程咬金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邸。** 他总觉得陛下最后扫他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让他莫名地不安。他刚脱下朝服，就见到次子程处亮端着参汤，一脸“关切”地走了进来。
“父亲，听闻陛下要御驾亲征？幽州战事竟如此棘手？”程处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但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和躁动，却未能完全逃过程咬金这老江湖的眼睛。
程咬金心中疑虑更深，粗声粗气道：“陛下神武，自有决断！你小孩子家打听这些作甚？好好在府里待着，莫要出去惹是生非！”他难得地严厉警告了一句。
程处亮被父亲呵斥，心中一凛，连忙低头称是，退了出去。回到自己房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激动而扭曲。
“亲征……陛下竟然要亲征了！好！太好了！”他掏出怀中那块冰冷的碎片，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般摩挲着，“机会……这才是最好的机会！陛下离开长安，中枢空虚……若是在前线……不不不，我不能急……翊圣真君说等待时机……时机一定会来的……”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开始更加热切地“沟通”碎片，试图获取更多的“指引”和“许诺”。
**次日清晨，长安朱雀大门轰然洞开！**
阳光之下，一支肃杀到极致的军队已然列阵完毕！
最前方，李渊骑在一匹神骏异常、通体覆盖着暗金色鳞甲、额头生有一支小小玉角的龙驹“龙骧”之上。他依旧身着那套暗金龙鳞甲，外罩一袭玄色龙纹披风，面色平静，目光却如同两道实质的金光，扫过前方无尽的原野。
身后，尉迟恭、秦琼、程咬金等悍将披挂整齐，杀气腾腾。再后方，是经过严格筛选、最精锐的数千禁军骑兵，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沉默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袁天罡与袁守诚乘坐特制的符箓马车，紧随其后。
没有冗长的誓师，没有慷慨的陈词。
李渊只是轻轻一抬手。
轰！
数千铁骑同时敲击胸甲，发出沉闷而统一的巨响，如同巨人的心跳，震撼天地！
“出发。”
淡淡两个字吐出。
下一刻，铁流开始涌动！如同暗金色的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与霸气，冲出长安，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被魔气笼罩的土地，汹涌而去！
龙旗所向，乾坤辟易！
渊怒亲征，注定将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将一切胆敢挑衅的敌人，连同他们背后的阴影，彻底荡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