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没有起身追查窗外的动静。她坐在灯下,手指按在名册的某一行,指尖微微用力。那声音再没出现,风穿过回廊,檐角铜铃轻晃了一下。她收回手,将短刃重新藏进袖中,继续翻看名册。
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她逐行查看东宫守卫的籍贯、入宫年限、轮值记录。周氏的名字反复跳出来——十年前在铸鼎局当差,因贪墨被革职,却能在五年后调入茶膳房任副使。这背后有人推手。
她合上名册,闭目养神。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使用次数已恢复。
次日清晨,朝会开始。礼部尚书站在前列,奏请调整内阁轮值名单。他说寒门新贵经验不足,应暂缓参与军政要务审议。语气平和,像是为国考虑。
沈知微立于凤座旁,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默念:查看此人内心。
三秒静默——
【“今夜子时,城西枯井见……王爷答应事成后让我掌吏部……”】
她眼底一沉,指节轻轻敲了下扶手。寒门入阁触动了旧党利益,有人坐不住了。
退朝后,她遣心腹前往御书房传话,请裴砚移驾偏殿。片刻后,裴砚踏入侧室,玄色常服未换,眉宇间带着惯有的冷峻。
“礼部尚书昨夜要私会藩王。”她开门见山,“地点在城西枯井,时间是子时。”
裴砚站定,声音压低:“你确定?”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她看着他,“他想借藩王之力扳倒寒门势力,换取吏部尚书之位。”
裴砚冷笑一声。“好一个老臣忠良。”
他当即下令封锁皇城四门,禁军换防,同时调出谍网精锐,埋伏城西一带。又命人伪造一封密函,由礼部尚书一名亲信小吏‘无意’泄露,称藩王更改会面地点至废弃驿馆,并携带玉蝉为信物。
当夜,礼部尚书换上便服,避开府邸守卫,从侧门出府。他步行穿过两条街巷,在更夫打梆前抵达驿馆。一名黑衣人已在等候,自称是藩王心腹。
两人密谈半刻。黑衣人许诺事成之后封其为相,共掌朝纲。礼部尚书点头应允,取出怀中玉蝉交予对方作为投诚凭证。暗处机关早已启动,对话一字不漏录于竹筒。
第三日早朝,裴砚突然召集群臣议事。侍卫押解礼部尚书入殿,当场搜出王府玉蝉一枚。
满朝哗然。
沈知微站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支竹筒。她将竹筒放入铜架,拨动机关。清晰的声音传出——
“助王爷登基,许以宰辅之位……寒门不可重用,必须压制……”
那是礼部尚书的声音。
裴砚盯着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礼部尚书脸色铁青,强辩道:“这是伪造!有人陷害老臣!”
沈知微淡淡开口:“那你昨夜为何身着便服,手持王府信物?又为何避开巡街官兵,绕道城西?”
她抬手,命人呈上驿馆外拍下的夜行影像图卷。画中人身形、衣饰与礼部尚书完全一致。
“你说是假的?”她问。
礼部尚书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这时,几名寒门出身的阁臣齐步出列,跪地弹劾:“此等奸佞盘踞中枢多年,阻塞贤路,败坏朝纲,请陛下严惩!”
其余官员噤若寒蝉。那些曾依附礼部尚书的旧党成员低头不语,无人敢替他求情。
裴砚当庭宣布:礼部尚书即刻革职,押入天牢候审。凡与其勾结者,一律彻查。
钦案司随即成立,由沈知微监审。七日内,涉案官员三十七人全部落网。其中十五人主动招供,贬谪边郡;其余拒不认罪,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
户部右侍郎、工部主事等关键职位空缺,原被压制的寒门新贵补位上任。新政推行速度加快,地方屯田、水利、赋税改革全面铺开。
百姓听闻朝中清除了奸党,无不拍手称快。士林传言:“天子英明,皇后贤能,大周有望中兴。”
紫宸殿侧室,沈知微正在批阅最后一份结党名单。烛火映在纸上,字迹清晰。她看完一份,盖上朱印,放入另一叠。
门外传来脚步声,裴砚走了进来。他脱下外袍,随手搭在椅背。
“你还未歇?”他问。
“还差几人。”她头也没抬,“工部有个主簿,表面上与礼部尚书往来不多,但他妹妹嫁给了周氏的侄儿。这条线不能断。”
裴砚走到案前,扫了一眼名单。“查完就休息。明日还有内阁会议,你要主持。”
她点点头,提笔写下新的核查指令。
“这次的事,比预想的快。”她说。
“因为你抓得准。”他看着她,“一个心声,就能撬动整个朝堂。”
她停顿了一下,放下笔。“不是心声有用,是他自己露了破绽。权力太久的人,总会以为没人敢动他。”
裴砚沉默片刻。“接下来呢?”
“接下来?”她抬起眼,“该轮到他们怕我们了。”
她合上卷宗,站起身。烛光把她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裴砚望着她:“你觉得,还有多少人藏着?”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夜色深沉,宫灯一盏盏亮着。
“只要有人想往上爬,就一定会踩别人。而踩人的,总会留下痕迹。”
她回头看他:“你不也是这么上来的吗?”
裴砚没说话。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刚握住门柄,忽然停下。
“对了。”她说,“那个送茶的宫女,今天早上开口了。”
裴砚眉头一动。
“她说,幕后之人不是沈清瑶。”
她拉开门,冷风灌入。
门外守候的内侍立刻低头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