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冲进政事厅,手中账册几乎要掉在地上。他喘着气,声音发抖:“娘娘,户部刚报上来,七家大商行的账目对不上,差额太大,有人在动手脚。”
沈知微放下笔,抬眼看他。烛火映在她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继续说。”
“还有……多地税卡发现空车来回跑,车轮压痕深,明显是卸了货再返程。更糟的是,细作传回消息,有士族密会盐铁商人,提了一句‘走三百车’。”
她没动,也没出声。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闭上眼。
心镜系统启动。
目标锁定那名刚从外地赶回的商税官员。三秒后,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他们说只查账,不敢动货……我们连夜走北岭。”
她睁开眼,提笔写下一道手令:即刻封锁北岭、青阳、渭口三条要道,凡无通关文牒、载重异常者一律扣押查验。写完,将纸推给候在一旁的内务司主事。
“马上送去京畿税署,让他们天亮前布防。”
主事接过手令,转身就走。
她又召来文书官,命人将“商税按业制”的细则誊抄三份,分别送往户部、工部与御史台,限一个时辰内完成备案。新规明日就要上朝议定,不能有任何拖延。
雨刚停,风卷着湿气吹进窗来。她站起身,走到案前翻看各地税卡呈报的通行记录。几条路线反复出现,都是通往北境的偏道,车马登记却写着“运炭”或“送粮”。
炭车不该走青阳岭,那边山路太窄,大车难行。粮车也不会半夜出发,还遮得严实。
她在一张纸上圈出三条路线,标上红点。这三处若被堵死,走私队只能困在中间。
一夜未睡。
天刚亮,她已换好朝服,前往太极殿。
早朝开始,士族代表果然发难。礼部一位侍郎出列,声音沉痛:“陛下,新税法尚未试行,便要强推,恐伤商心。民间已有怨言,称朝廷苛税扰民。”
另一人附和:“如今商户申报迟疑,皆因惧怕新政不明,计算不清。若贸然施压,恐致市井动荡。”
更有言官直指沈知微:“皇后连番插手财税,逾越职权,此举实为结党营私,动摇国本!”
群臣低声议论。
裴砚坐在龙椅上,脸色冷峻,一言不发。
沈知微站在阶下,神色不动。等众人说完,她才开口:“陛下,可否宣读刑部急报?”
裴砚点头。
刑部尚书出列,声音洪亮:“三日前,京畿税署依令封锁北岭等要道,截获车队共计三百一十七辆。车上藏匿丝绸八万匹、铜器四千件、药材十二万斤,皆属禁运之物。经查,所属商号背后暗股,均系七大世家名下产业。现场搜出账册三十七本,字迹确凿,无法抵赖。”
殿内瞬间安静。
有人低头,有人脸色发白。
沈知微再次闭眼,启用心镜系统。
第一人,内心惊呼:“完了,那批货竟真被截了!”
第二人,心声颤抖:“早知不该信裴昭‘朝廷不敢动’之言!”
第三人,咬牙切齿:“若非皇后插手,何至于此!”
她睁开眼,冷笑一声,转向裴砚:“陛下,如今证据确凿,是听他们喊冤,还是依法治罪?”
裴砚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臣:“商税按业制,即日起施行。凡拒缴、逃税、私运者,一律按律查办。涉案家族主君,拘入大理寺候审。”
话音落下,无人再敢出声。
退朝后,她未回凤仪宫,直接前往户部。
银库外已聚集不少商户。有人观望,有人交头接耳。传言四起,说新税复杂,算不清就得罚,还有人说女子干政,必致税上加税。
她站上高台,身后摆着一块大板,上面写着各行业税率明细。
商税官员上前一步,开始讲解:“农户贩菜,年收入不足百两,免税;布庄织坊,利润三百两以内,税三成;超过部分,税五成;盐铁铜器,统一六成,不得减免。”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几份真实账本演示计算过程。
沈知微指着其中一家小药铺:“这家上月卖药二百两,成本一百三十两,净赚七十两。按规免税,今日已颁‘守法商旌’。”
台下有人点头。
她又宣布:“每月初一为‘商税答疑日’,户部开放咨询。另派十名女官入驻东西市,协助填报。凡如实申报者,三年内免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一名老掌柜上前拱手:“娘娘,若我们主动揭发他人逃税,可有奖赏?”
“有。”她说,“查实一起,赏银五两。若涉及大宗走私,另记功一次,可抵一次轻罪。”
老掌柜笑了,周围人也松了口气。
当天傍晚,第一批合规缴税的商户被鼓乐送出宫门。旗帜上写着“守法商旌”,引得百姓围观。
街头巷议变了风向。有人说:“原以为要加税,谁知小户反而减负。”
也有人说:“那些大家族偷运那么多货,难怪市价一直压着。”
户部银库当晚入库新增白银四十七万两,创下本月最高单日记录。
深夜,她仍在户部查阅各地报上来的首批缴税名单。一名商税官员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报。
“娘娘,渭口关昨夜又截住两辆货船,藏在夹舱里的药材还没来得及卸。”
她接过报告,快速看完,放在桌上。
“把这三十七本账册重新整理,标出所有关联人名和资金流向。我要知道,这些人除了走私,还做过什么。”
官员应声要走,她又叫住他。
“你昨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人一愣。
“你说‘只查账,不敢动货’。你是寒门出身,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现在选择还来得及。”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小人愿如实上报每一笔账。”
她点头:“去吧。”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二更。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银库大门紧闭,门前石阶上还留着白天鼓乐送旌时撒下的红纸碎屑。
一名女官快步走来,递上一份急报。
“漕运总督传讯,东线三艘粮船延误,原定今晨到京,至今未见踪影。”
她接过信,展开看了一眼。
纸面写着:“船队中途停靠清河渡,称舵损需修,已滞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