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陈建国照样 “上班”。出门前，林慧把一件毛衣塞进他的公文包：“今天降温，中午别穿太少，容易感冒。”
“知道了。” 陈建国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赶紧接过公文包，转身出了门。
走到公园门口，他碰到了上周帮儿子买球鞋时认识的店员小吴。小吴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一杯奶茶，笑着打招呼：“陈叔，去上班啊？上次你给儿子买的那双鞋，他还挺喜欢的，昨天还来店里看新款呢。”
陈建国的脑子 “嗡” 了一下，赶紧说：“是啊，去上班。他喜欢就好，小孩子嘛，就爱新鲜。”
“可不是嘛。” 小吴还想多说几句，陈建国却借口 “要迟到了”，匆匆走进了公园。他找了个隐蔽的长椅坐下，心脏还在砰砰跳 —— 幸好小吴没多问，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打开公文包，把林慧塞的毛衣拿出来。是件灰色的羊毛衫，领口有点起球，是林慧前年给他织的。那时候她还在超市当收银员，每天下班回家就坐在沙发上织，说 “外面买的毛衣不暖和，我给你织一件，能穿好几年”。陈建国摸着毛衣上的针脚，突然想起林慧织到半夜时，眼睛红红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公文包的最底层，压着那份裁员通知书。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解除劳动合同” 几个字像针一样扎眼。赔偿金是三个月的工资，够还两个月的房贷，再加上乐乐的补习班费用，就所剩无几了。他想找工作，可打开招聘软件，看到 “35 岁以下优先”“熟悉短视频运营” 的要求，又把手机关了 ——45 岁的年纪，没学会新技能，又丢了老本行，谁会要他呢？
快到中午时，手机响了，是乐乐打来的。陈建国赶紧接：“喂，乐乐，怎么了？”
“爸，我数学卷子忘带了，你能不能给我送过来？” 乐乐的声音有点不耐烦，“老师说下午第一节课要讲。”
陈建国的心里咯噔一下 —— 他现在在公园，离乐乐的学校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要是送过去，肯定会被乐乐发现他没上班。他犹豫了一下，说：“爸现在在开会，走不开，你跟老师说一声，下午再讲行不行？”
“开会开会，你天天就知道开会！” 乐乐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同学的爸爸都会给他们送东西，就你不行！” 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建国握着手机，耳边还响着乐乐的抱怨。他想起上周陪乐乐买球鞋时，乐乐说 “我们班小明的爸爸是老板，天天开豪车送他上学”，当时他还骂乐乐 “攀比”，现在才明白，乐乐要的不是豪车，是他能多陪一点，多在乎一点。
他站起身，想打车去乐乐的学校送卷子，可走到公园门口，又停住了。要是乐乐问他 “你怎么没上班”，他该怎么说？说自己被裁员了？说自己没本事，只能在公园躲着？他没那个勇气。
他掏出手机，给林慧发了条消息：“乐乐的数学卷子忘带了，你有空送过去吗？我这边走不开。”
过了几分钟，林慧回了消息：“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你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陈建国看着消息，鼻子有点酸。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怀里的怀表硌得他有点疼，他摸出来，打开表盖，看着爷爷的照片，小声说：“爷爷，我该怎么办啊？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连儿子的卷子都不敢送。”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枫叶的清香。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不小心把爷爷的铁锹弄丢了，吓得不敢回家，爷爷找到他时，没骂他，只是说 “丢了就丢了，再买一把就行，别把自己丢了”。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才明白，“不把自己丢了”，比什么都重要。
下午，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没看杂志，也没看手机，就只是摸着怀表，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夕阳西下时，公园里的人又多了起来，遛狗的、散步的、跳广场舞的，热闹得很。陈建国站起身，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把毛衣塞回公文包，往家的方向走。
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时，他买了一串乐乐爱吃的葡萄。老板笑着说 “陈总监回来了，今天挺早啊”，他点了点头，没说话。走进楼道时，他听见邻居家传来笑声，大概是一家人在吃饭。他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 林慧在厨房洗碗，乐乐在客厅看电视，一切都跟平时一样，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