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还挂在天边，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黑风岭的山道上。小莉紧了紧灵羽速递的腰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露水往山下赶。今天有一批加急的药材要送，耽误了时辰可是要扣工钱的。
雾气浓得化不开，三步外就只剩白茫茫一片。小莉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她攥紧了袖子里那张皱巴巴的避瘴符——这是上次任务剩下的，虽然灵力微弱，但攥在手里总觉得踏实些。
\"沙沙...\"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小莉猛地转头，雾气里隐约有个佝偻的影子。
\"谁？\"她声音发紧，指尖已经掐住了避瘴符。
影子慢慢清晰，是个背着药篓的老妪，满脸褶子像揉皱的树皮。可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不像个采药的老人。
\"姑娘莫怕。\"老妪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老身是来采晨露的，这黑风岭的雾茶最是养人...\"
话音未落，小莉突然觉得脚下一软。地面不知何时泛起诡异的波纹，四周的雾气像活过来一样缠绕而上，勒得她喘不过气。避瘴符\"噗\"地自燃，瞬间化作灰烬。
\"你...\"小莉惊恐地发现浑身灵力滞涩，连抬手指都困难。
老妪慢悠悠取下药篓，枯瘦的手指轻轻一抖，篓子里根本没有什么草药，只有几面绣着血色符文的小旗。她随手一抛，小旗精准地插在四周，雾气顿时浓得如同实质。
\"别白费力气了，小丫头。\"老妪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这'锁灵迷阵'就是筑基修士来了也要困上片刻。\"
冰冷的匕首贴上小莉的脖颈，刀锋上的寒意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老妪凑近她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诡异的甜香：\"告诉我，石室里那个男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说出来，我留你全尸。\"
小莉咬紧下唇，鲜血从齿缝间渗出来。她不能死在这，周姐还等着她送药，曹三阳那个傻子要是知道她出事...
\"不说？\"匕首轻轻一划，血珠顺着脖颈滑落。老妪轻笑，\"那就先卸你一条胳膊...\"
\"够了。\"
清冷的女声突然穿透浓雾。雾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苏云一袭素衣站在三丈外，衣袂在晨风中纹丝不动。
老妪——墨清寒瞳孔骤缩。她竟完全没察觉此人何时靠近！
\"阁下何必多管闲事？\"墨清寒匕首又逼近几分，\"这丫头与我有私怨...\"
\"私怨？\"苏云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用迷阵逼供的私怨？还是说...\"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血色小旗，\"你真正想找的是石室里的东西？\"
墨清寒心头巨震，强作镇定道：\"老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苏云缓步上前，所过之处雾气自动退散，\"那你袖中的'窥阵罗盘'为何一直在颤动？\"
墨清寒下意识按住袖口。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连她祖传的罗盘特性都一清二楚！
\"既然阁下非要插手...\"墨清寒眼中凶光一闪，突然扬手甩出三枚淬毒短针，身形如鬼魅般扑向石室方向！她算得明白——与其跟这深不可测的女人硬拼，不如直接拿下正主！
短针破空发出凄厉的尖啸，针尖泛着幽蓝的光。这是用百年寒潭毒蟾的毒液淬炼的\"透骨针\"，便是金丹修士中了也要吃大亏。
苏云却连眼皮都没抬。袖袍随意一拂，三枚毒针就像撞上无形墙壁，\"叮叮叮\"掉落在地。针尖触及的草叶瞬间枯萎发黑。
而墨清寒已经扑到石室门前！匕首带着破空声直刺门缝——她算准这种简陋石室的防御阵法最薄弱处就在门轴位置！
\"得手了！\"她心中狂喜。只要破开这道门...
\"嗡——\"
石室突然泛起灰蒙蒙的光。那光很淡，像黎明前最后一点夜色，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墨清寒的匕首在距离门缝三寸处再难前进分毫，仿佛刺进了万年玄冰。
不，比玄冰更可怕！匕首的刀尖开始消融，像蜡烛遇热般滴滴答答落下铁水。墨清寒骇然松手，可已经晚了——灰光顺着匕首蔓延而上，所过之处衣袖化作飞灰，露出她小臂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
\"啊！\"她惨叫一声被弹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山壁上。碎石簌簌落下，她咳着血想要爬起，却发现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石室内，曹三阳猛地从草铺上坐起，满头冷汗。
他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无数双手拖进深渊。惊醒的瞬间，他感觉到指间的黑戒烫得吓人，那股灼热顺着手臂直冲头顶，逼得他不得不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玄妙的感知。他\"看\"到门外那个老妪狰狞的脸，\"看\"到匕首的寒光，\"看\"到小莉苍白的面容...
求生本能让他疯狂催动戒指。起初只是本能的防御，可当灰光涌出的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席卷全身。那感觉就像...就像在灰白空间里主宰一切的神明！
\"原来...我能做到。\"曹三阳低头看着微微发烫的戒指，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恐惧褪去后，一种混杂着兴奋和暴戾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门外，墨清寒挣扎着想要捏碎保命的遁符。可苏云已经走到她面前。
\"可惜了。\"苏云俯视着她，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只蝼蚁，\"你若老老实实当个骗子，本可多活几年。\"
袖中寒光一闪而逝。墨清寒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最终软软倒地。血从她颈间渗出，很快被泥土吸收。
苏云看都没看尸体，只对暗处打了个手势。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利落地开始清理现场。
\"处理干净。\"她淡淡吩咐，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石室方向。刚才那股力量...虽然稚嫩，却带着令她都心悸的气息。这枚棋子，似乎比预想的更有意思。
...
百丈外的古树上，王琳指尖微微发抖。
窥灵镜的镜面上还残留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灰光乍现、匕首消融、墨清寒被弹飞...每一个细节都被她忠实记录在玉简上。可当她想进一步分析那股力量的属性时，窥灵镜突然\"咔嚓\"一声，镜面又多了一道裂痕。
\"反噬能量超出探测上限...\"她在玉简上快速标注，笔迹难得有些潦草，\"危险等级从'中'上调至'高'。建议暂时停止近距离观察。\"
最后看了眼石室方向，王琳悄无声息地滑下树梢，消失在密林中。今天的发现太过震撼，她需要时间消化。
...
更远处的岩缝里，吴娇瘫软在地，牙齿都在打颤。
她看得没有王琳清楚，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像是无数怨魂在哀嚎，又带着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气息。这绝不是普通修士该有的力量！
\"怪物...那戒指是个怪物...\"她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连掉落的手帕都顾不上捡。什么上古传承，什么家族荣耀，在刚才那股力量面前都成了笑话。
她现在只想离那个石室越远越好！
...
晨光终于刺破浓雾，山道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得看不出痕迹。小莉怔怔地站在原地，还没从生死一线的惊吓中回过神。
\"去吧。\"苏云递给她一枚安神符，\"今日之事，莫要对外人提起。\"
小莉机械地点头，握着尚有余温的玉符往山下走。经过石室时，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门缝里，曹三阳正低头摩挲着手指，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陌生。
石室内，曹三阳缓缓摊开手掌。戒指已经恢复冰冷，可刚才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却深深烙在了脑海里。
\"力量...\"他喃喃自语，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窗外，苏云望着初升的朝阳，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棋局，越来越有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