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冷光又亮了，丁浩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沈墨的掌心压着他的手腕，力道没松，但也没再加力。
“你说工具箱左肩下沉。”丁浩没动，声音压得平，“他带了东西进去，不是修通风口的工具。”
“也可能是配重。”沈墨盯着监控画面，“等技术组来了再进。”
“等不了。”丁浩指尖在金属门框上轻轻一刮，玉片贴着肋骨滚烫起来，不是警报式的灼热，是持续的、像被握紧的体温。他知道这是老王魂魄靠近的征兆——不是恐惧，是急迫。
他抬眼：“你刚才看到热源残留的形状了吗？像泼洒的液体，但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人用布擦过一半。”
沈墨眯眼，回放画面。温度标尺显示那片区域高出环境两度，持续十七分钟，最后是缓慢消散。
“硝酸铵溶液泼洒后，不会自己蒸发这么快。”丁浩说，“有人清理过现场。”
沈墨终于松了手，“你先进，我断后。只查通风口周边，不动任何东西。”
丁浩推开门。
舱内漆黑，头灯扫过，金属壁反射出冷白光。地面残留的热源位置在通风口正下方，丁浩蹲下，手指抚过接缝。焊点新，但手法粗糙，边缘有溢胶痕迹。他用指甲轻敲，第三块钢板发出空响。
“下面有腔体。”他说。
沈墨调出振动传感器，贴在板面。波形图跳动，下方确有空隙，深度约四十厘米。
丁浩闭眼，玉片温度骤升。通灵感应瞬间接通——画面闪现：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跪在地上，拧开一块钢板，掀开盖子，箱体内堆满红蓝相间的香烟，印着外文商标。他伸手进去，取出一包，塞进工具箱夹层。
画面一转，老王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对讲机，嘴唇在动。
“你动的是油箱改装舱。”丁浩睁眼，“不是通风管道。”
沈墨盯着那块钢板，“怎么开？不能硬撬，胶层太厚，震动会传到隔壁舱段。”
“热风枪。”丁浩说，“软化胶层，再揭。”
沈墨通过对讲机调来设备。热风枪喷出高温气流，胶层逐渐变软，边缘卷起。两人用薄片刀缓缓插入缝隙，一点一点将钢板抬起。
钢板掀开的瞬间，一股烟草味混着金属锈气冲了出来。
箱体长一米二，宽六十，焊接在船体夹层中，表面刷着与舱底一致的防锈漆，接口处用红漆掩盖拆装痕迹。箱盖边缘有密封圈，但一角被撬动过，留下轻微划痕。
丁浩伸手探入，触到箱内堆叠的硬盒。红蓝包装，外文标识，无中文检验章。
“走私烟。”他说。
沈墨取下几盒，翻看底部条码，“境外禁运品，单条市价翻三倍。整箱至少两百条。”
丁浩的手停在箱壁内侧。那里有一道浅刻痕，像是用工具尖划出来的。他凑近头灯，看清了——**23:15**。
不是23:17。
“老王记的是他发现的时间。”丁浩低声，“这个刻痕，是老秦留的。他完成改装，记下时间。”
沈墨立刻调出维修登记表，“老秦报备的作业内容是‘通风口清淤’，工时三十分钟。从22:48进舱，到00:20离舱，他有将近一个半小时在舱内自由活动。”
“他不止修了通风口。”丁浩闭眼，再次触碰玉片。
通灵感应接通，老王魂魄的记忆片段涌入——
22:30，老王刷卡进舱，手电扫过油量表管线，发现接口有新漆。他蹲下检查，漆未干。他掏出笔记本，记下时间。
22:48，老秦提工具箱进来，蹲在消防栓旁，拧开接口，往内腔倒液体。老王从阴影里走出，质问。
老秦回头，手里是扳手。
争执中，老王说：“你往消防系统倒硝酸铵？想炸船？”
老秦吼：“这不是炸船，是掩护！油箱改了，满油假象撑到交接，谁也查不出！”
老王抬手要按报警钮，老秦冲上来，一扳手砸在喉结。
画面戛然而止。
丁浩睁眼，呼吸略重。
“怎么了？”沈墨问。
“他不是为了炸船。”丁浩声音低，“是为了掩盖走私。改装油箱，伪造满油读数，拖延靠岸时间，等接头船靠上来。”
沈墨盯着监控时间轴，“23:17，老王出现在通风口附近，停留三分钟。他那时候还活着。”
“他在查通风系统有没有被动过。”丁浩说，“他怀疑油路有问题，但没想到问题出在夹层。他记下23:17，是确认异常的时间。老秦杀了他，伪造离舱记录，再回来完成油量表篡改。”
沈墨调出轮机日志，“昨晚十点补油记录是假的，油量表被电子篡改。实际油量不足三成。”
“夜航惯例，靠岸前两小时才报油量。”丁浩说，“老秦只要撑过这两小时，交接完成，油箱一拆，谁也查不到。”
沈墨冷笑，“所以他往消防栓倒硝酸铵，不是为了炸，是为了制造‘系统故障’的假象。万一被查，就说消防管腐蚀，泄漏化学物，掩盖他动过夹层的事实。”
丁浩点头，“但老王发现了。他不是死于意外，是死于知情。”
沈墨拿起对讲机，“通知安保，封锁码头所有出口，重点排查携带烟草的维修人员。”
丁浩却没动。他蹲在改装油箱旁，手指抚过那道刻痕。玉片又烫了一下，比之前更久。
他闭眼，最后一次触碰通灵感应。
画面闪现：老王倒地，喉咙涌血，手里还攥着笔记本。老秦蹲下，掰开他的手指，把本子抽走，翻到记有**23:17 三号舱**的那页，撕下，塞进工具箱。
但老王在最后一刻，用指甲在箱壁内侧划了一道。
不是数字。
是箭头，指向油箱深处。
丁浩猛地睁眼，伸手探入箱底最里侧。指尖碰到一个硬物，贴着内壁，用防水胶带缠着。
他抠出来。
是一个U盘。
黑色，无标识。
他抬头，正对沈墨的视线。
“老王留的。”他说，“他知道自己要死，把证据藏在这儿。”
沈墨接过U盘，指尖刚碰上去，丁浩内袋的玉片突然剧烈发烫，像被火燎了一下。
他低头，还没来得及反应。
舱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稳定，踩在金属板上，发出规律的“咔、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