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的红灯还在闪，丁浩的手还搭在审讯室门把上，沈墨已经大步穿过走廊，声音在瓷砖墙面间弹跳：“码头那边准备好了，我们走。”
丁浩收回手，没再看屋里。他快步跟上，外套口袋里的玉片贴着大腿外侧，微微发烫。
三十分钟后，警用越野车驶入货运码头外围封锁线。远处货轮轮廓在夜色中缓缓移动，探照灯扫过甲板，映出空荡的集装箱阵列。指挥车停稳，省厅专案组的人正围在电子屏前，脸色凝重。
“目标货轮提前两小时启动。”一名穿制服的警官递过平板，“电子锁系统被远程刷新过，原定封存的七个高危箱，现在只剩三个还在登记序列里。”
沈墨接过平板，目光扫过数据。丁浩没说话，径直走向最近的集装箱堆区。他停下，闭眼，手掌贴上一个银灰色箱体。
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不是普通的冷。是混着金属锈味与某种化学残留的阴沉气息，像从深井里渗出的雾，缠在箱壁内侧。他换了个位置，又贴上第二个箱子——空的。第三个，第四个，接连三个都只剩空壳。
他睁开眼，转向沈墨：“三个被清空了，就在过去两小时内。”
沈墨点头，已从对讲中获知水上巡逻队发现内河航道有不明驳船提速撤离。他刚要开口，丁浩突然抬手示意。
“等等。”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接缝处一道浅痕。痕迹湿漉漉的，带着微弱的油污反光。他俯身，几乎贴到地面，鼻尖掠过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
“水路。”他站起身，“他们用小型驳船转运，走内河。货里掺了稳定剂，但挥发得很快。”
沈墨立刻接通水上支队：“沿b3至b7航道设卡，所有出港船只强制停检，重点排查封闭货舱与冷藏柜。”
丁浩没再说话，沿着集装箱边缘往码头尽头走。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潮气和柴油味。他越走越慢，脚步停在一段生锈的铁栏杆前。
水面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船影，也不是水流。是某种滞留的、缓慢扩散的“痕迹”，像墨汁滴入清水，却迟迟不散。他盯着漆黑的水面，忽然抬手，从颈间取下玉片，轻轻按在栏杆上。
一瞬间，画面掠过脑海——低矮的船舱，金属桶被搬动时的撞击声，有人低声说“b线顺利”，另一个人应道“c线三小时后进山”。紧接着，是一串数字：**“23:45，南塔平台，空投接应。”**
他猛地睁眼。
“他们不止走水路。”他快步回到指挥车旁，“还有空路。直升机，时间是凌晨两点，地点是跨海大桥南塔检修平台。”
车内众人抬头。一名技术警员立刻调出卫星图：“南塔平台常年封闭，最近一次检修是半年前。没有合法飞行报备。”
“但他们一定会来。”丁浩把玉片收回衣领内，“刚才我碰到了残留的指令气息。是死人留下的念。”
没人追问什么叫“死人留下的念”。沈墨已经拿起对讲：“通知特警队，伪装成检修组进驻南塔。无人机组升空，保持静默监视。水上支队继续追b线，陆路查c线运输可能路径。”
丁浩没上车。他站在码头边缘，望着江面远处一点移动的红光——那是第一艘追击艇的尾灯。
两小时后，跨海大桥南侧引桥下，警用越野车缓缓停靠。丁浩跟着沈墨穿过桥墩间的检修通道，登上南塔内部楼梯。特警队员已换上工装，分散在平台各处，工具箱、安全绳、检测仪一应俱全，像一支真正的夜间检修队。
丁浩靠在金属墙边，闭眼调息。玉片贴着胸口，温热未退。
时间一点五十七分。
风忽然变了方向。
他睁开眼，抬头看向塔顶上方的夜空。云层裂开一道缝隙，远处传来极轻微的、几乎被风吞没的旋翼声。
“来了。”他低声说。
沈墨抬手，灯光瞬间熄灭。平台上只剩几盏应急灯泛着微弱黄光。特警们悄然就位，枪口对准平台入口。
旋翼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一道黑影从云层中滑出，低空掠过桥面，机身没有任何标识。它缓缓下降，起落架触碰到平台的瞬间，四名特警从不同方向扑出，强光手电同时打开。
机舱门刚开一条缝，就被枪口顶住。
“别动！双手抱头！”
驾驶员举起手，脸色惨白。后舱门被撬开，两名接应人员被按在地上。丁浩站在平台边缘，看着特警从货舱拖出六个密封金属桶。
“三百公斤，新型液态冰毒。”一名技术员蹲在桶边检测，“密封完好，未稀释。”
沈墨走到丁浩身边：“b线驳船已截获，c线货车在城郊检查站被拦下，车上藏有两箱半成品。陈振雄的所有撤离路线，全断了。”
丁浩没说话。他慢慢走到一个金属桶前，伸手轻触桶壁。
没有挣扎的魂魄，没有残留的恐惧，也没有新的执念升起。
只有寂静。
他收回手，长出一口气。
沈墨接到省厅确认指令，宣布行动成功。专案组开始接管现场，登记缴获物品，押送嫌疑人。丁浩站在平台边缘，望着桥面远处的车灯流成一条线。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腥味。
他摸了摸外套内袋，笔录本还在。从昨晚到现在，一页都没写。
沈墨走过来，拍了下他肩膀：“回去吧。”
丁浩点头，跟着他走向楼梯口。
下到桥墩检修门时，他忽然停下。
“怎么了？”沈墨问。
丁浩没答。他回头望了一眼平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