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停在巷口，轮胎压过坑洼的水泥地发出沉闷声响。沈墨推门下车，风衣下摆被晚风吹起一角，他没去整理，径直走向那栋老旧居民楼。丁浩紧随其后，手里攥着一张刚打印出的照片——是张强出租屋的门牌号。
楼道灯不亮，两人踩着手机电筒的光走上三楼。门锁已由先遣队员打开，房内一片死寂。
沈墨抬手示意，身后的刑警们分散进入房间。丁浩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狭窄的玄关，空气里有股陈旧布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微凝——衣柜方向传来一丝异样的滞涩感，像有人贴着耳朵呼出一口冷气，又瞬间消散。
“先查床底和柜子。”沈墨低声下令，“这人习惯藏东西。”
一名警员掀开床垫，只看到空荡的木架。另一人翻动衣柜外层衣物，动作利落，却一无所获。片刻后，有人皱眉回头：“队长，没发现高领衫，也没帽子。”
沈墨站在屋子中央，视线缓缓移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铁架床，一个五斗柜，墙角堆着几件工具箱。墙上贴着两张轮毂厂排班表，日期停留在三天前。
丁浩走到衣柜前蹲下，手指轻抚柜门边缘。感知着空气中的记忆碎片——那人作案后喘着粗气，把衣服卷成一团塞进最里面的夹层，还用一件旧工装盖住。
“不是在外面。”他说，“藏在背板后面。”
沈墨立刻会意，招手叫来技术员。两人合力将衣柜从墙边挪开，露出背后的木板。仔细检查后，发现背板接缝处有轻微撬痕，边缘胶带残留泛黄。
“拆。”沈墨说。
螺丝起子插入缝隙，木板被缓缓撬开。夹层深处，果然有个黑色塑料袋，用防水胶带缠了好几圈。打开后，里面叠放着一件深灰色高领衫和一顶黑色鸭舌帽。
“拍照取证。”沈墨戴上手套，亲手接过衣物。高领衫袖口内侧有一小块暗色污渍，几乎看不出痕迹。
技术员当场采样，棉签轻轻擦拭纤维表面。几分钟后，便携检测仪发出短促提示音。
“检出氟碳漆成分。”技术员抬头，“分子结构与别墅书房地毯样本高度吻合。”
沈墨盯着那截袖口，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他转身看向丁浩：“还有别的吗？”
丁浩站起身，目光落在床架边缘。刚才那一丝杀意般的压迫感又浮现出来，比之前更清晰。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床板下方的金属凹槽——那里有两颗新拧过的螺丝，位置不对称，像是临时加固。
“这里被动过。”他说。
沈墨立刻调人过来协助。螺丝被逐一卸下，床架边缘的缝隙中，赫然卡着一把银色弹簧刀。刀身合拢，表面无明显血迹，但刀刃缝隙里嵌着一点褐色残留物。
“送检。”沈墨接过证物袋，封好标签，“重点比对林先生dNA。”
房间里安静下来。所有关键物品都被标记、登记、封装。丁浩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远处路灯一盏盏亮起，映得玻璃上浮现出模糊的倒影。
沈墨走到他身旁，低声问：“你觉得他还会回来？”
“不会。”丁浩摇头，“他知道这里不安全了。”
“那就等他露头。”沈墨收起对讲机，“通知外围组，加强城南几个黑市交易点的监控。另外，查他名下有没有亲属或熟人在外地联系过他。”
话音未落，技术员匆匆进来：“队长，刀刃缝隙里的组织样本初步匹配成功，确认含有林先生的dNA特征片段。完整报告还要等实验室结果，但概率极高。”
沈墨点头，脸上没有太多波动，只有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拨通指挥中心：“准备抓捕令，目标张强。全城协查，发现即控。”
丁浩望着桌上摊开的密封袋。高领衫静静躺着，袖口那抹氟碳漆在灯光下泛着冷调光泽。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沈墨挂掉电话，转身看向他：“你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是收网阶段。”
“我留下。”丁浩说，“如果他还有同伙，或者藏了别的东西，我能感觉到。”
沈墨看了他一眼，没反对。两人并肩走出房间，身后是被彻底清查的出租屋，门锁重新贴上封条。
回到警局，物证已被分类归档。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张强厂区监控的截图，时间线精确到分钟。丁浩坐在技术室旁，盯着那份dNA初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太阳穴。
沈墨正在签署文件，笔尖顿了顿，忽然抬头：“你刚才说他不会回来……可如果他根本没打算逃远呢？”
丁浩抬眼。
“我是说，”沈墨放下笔，“他分批存钱，清理账号，连出租屋都提前断电。这些动作太冷静了。不像仓皇出逃，倒像在执行计划。”
“所以他可能还在城里。”丁浩接道。
“而且。”沈墨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他需要一个能藏身、又能随时观察我们动作的地方。不能太偏，也不能太显眼。”
丁浩闭上眼，试图再次捕捉那种阴冷的残念。可这一次，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画面，而是一段节奏——缓慢、规律的敲击声，像是金属碰触水泥，间隔均匀，持续不断。
他猛地睁眼：“他在地下。”
沈墨皱眉：“什么意思？”
“不是地下室。”丁浩声音低沉，“是底下。下面有空间，封闭，潮湿，能听到滴水声，还有回音。”
沈墨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抓起对讲机：“调城南老工业区所有废弃管道井和地下泵房的图纸，特别是靠近铁路货运线的区域！马上！”
对讲机里传来应答声。丁浩靠在椅背上，呼吸略重。他知道，有些东西快浮出水面了。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冲进指挥室：“队长！我们在张强手机恢复的数据里发现了异常通话记录——案发当晚十一点零七分，他曾拨打一个未登记号码，通话时长四十三秒。对方基站位置位于城西河沟护坡附近！”
沈墨立即下令：“查那个号码所有人身份，同时派一组人赶往河沟沿线排查隐蔽入口！”
丁浩站起身，目光落在大屏上缓缓展开的地图。一条细长的蓝线蜿蜒穿过城区西部，那是人工河道。沿岸植被茂密，有几个废弃的排水涵洞。
他的手指突然收紧。
那里有东西埋着。
金属的寒意，泥土的重量，还有某种扭曲的执念，深陷在河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