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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店里卖的米线,一碗三十多!你用的什么好东西了?成本才几块钱!你涨价赚黑心钱,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就给我们喝点汤?”

“你还说我偷钱?这点钱,跟你赚的黑心钱比起来,算个屁!这是我们应得的!是我们的血汗钱!”

王桂芬的声音,尖利而刻薄,像一把刀子,把徐周丽那点可怜的自尊,割得鲜血淋漓。

她的一番话,也像是在油锅里倒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亲戚们,立刻找到了宣泄口。

“桂芬嫂子说得对!周丽,你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

“就是!我们天天累死累活的,连口热乎的肉都吃不上!”

“还说把我们当家人,哪有这么对待家人的?”

之前被黄毛吓得屁滚尿流的李大壮,此刻又恢复了“大哥”的派头,他清了清嗓子,站出来主持“公道”。

“周丽啊,这事儿,我觉得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大家都是亲戚,出来帮你,是情分。你不能真把大家当牛做马使唤啊。桂芬拿点钱,可能也是心里不平衡,一时糊涂。”

“对对对,大壮哥说得对!”

“都是一家人,别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他们三言两语,就把一桩盗窃案,轻飘飘地定性成了“内部矛盾”和“一时糊涂”。

黑的,被他们说成了白的。

偷钱的贼,反而成了受害者。

而被偷了钱的徐周丽,却成了那个刻薄、自私、压榨亲戚的恶人。

这强烈的反差,这颠倒的是非,让江舒悦感觉一阵阵的恶心。

她看着这群人丑陋的嘴脸,他们指责着,抱怨着,把所有的过错,所有的不满,全都推到了她母亲的身上。

仿佛那个被勒索五万块钱的人不是她。

仿佛那个被偷了三万多块钱的人也不是她。

她成了万恶之源。

徐周丽彻底懵了。

她看着王桂芬那张怨毒的脸,看着李大壮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看着其他亲戚们理直气壮的指责。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血气直往上涌。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呐喊,响彻了整个屋子。

“妈!”

江舒悦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指着那群还在喋喋不休的亲戚,对着她那呆若木鸡的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你看到了吗?”

“你现在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信赖的家人!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娘家势力!”

“为了他们,你跟我爸吵架!为了他们,你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来!现在呢?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他们偷你的钱!他们反过来骂你!他们把你当傻子!”

“我们错了!妈!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江舒悦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徐周丽的心上。

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徐周丽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崩溃大哭的女儿,又看看眼前这群反咬一口,面目狰狞的“亲人”。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嗡的一声。

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一夜,漫长得没有尽头。

江舒悦没有睡,徐周丽也没有。

母女俩就坐在冰冷的店里,一个默默流泪,一个呆滞无神。

外面的天色从漆黑,到泛起鱼肚白,再到晨曦微露。

那些所谓的亲戚,在宿舍里睡得香甜,或许还在梦里盘算着怎么从这家店里捞到更多的好处。

江舒悦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又红又肿。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个昨天还因为女儿的几句话而崩溃的女人,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徐周丽的目光,一直落在店门口那片狼藉上,那是昨天黄毛带人来闹事时留下的痕迹。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空洞和茫然,一点点地,凝聚起某种东西。

那不是希望,也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淬了毒的狠。

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彻底撕破脸皮,鱼死网破的狠。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徐周丽那张憔悴却又透着一股子煞气的脸上时,她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江舒悦。

她的嘴唇干裂,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开口的第一个字,就沙哑得骇人。

“悦悦。”

“妈……”江舒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徐周丽的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自嘲。

“你说得对。”

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一个,都不能留!”

说完这句话,徐周t丽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个懦弱的,爱占小便宜的,总想靠着娘家势力撑腰的乡下女人,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逼疯的,准备豁出一切的复仇者。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江舒悦赶紧扶住她。

“妈,你……”

“我没事!”徐周丽推开女儿的手,眼神锐利如刀,“我好得很!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她大步流星地朝着后院的员工宿舍走去。

那背影,再没有半分佝偻和迟疑,挺得笔直。

江舒悦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痛快。

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砰!砰!砰!”

徐周丽走到宿舍门口,根本不是敲门,而是用拳头砸。

“都给我滚出来!”

“王桂芬!李大壮!都给我死出来!”

她的吼叫,尖锐而充满戾气,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宿舍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是骂骂咧咧的抱怨。

“大清早的,叫魂呢!”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一扇扇地被打开。

王桂芬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探出头,一脸的不耐烦。

“我说周丽,你发什么疯啊?不知道我们昨天累了一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周丽眼里的凶光给吓得噎了回去。

李大壮也穿着个大裤衩子走了出来,睡得满面油光,他端着“大哥”的架子,不悦地训斥道:

“周丽,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大早鬼吼鬼叫的,像什么样子!”

其他亲戚也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一个个都带着起床气,对着徐周丽指指点点。

“就是啊,这还怎么睡啊?”

“城里人就是讲究多,我们乡下哪有这么多破事。”

徐周丽冷冷地扫视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些,就是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我只说一遍,你们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她的语调平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从现在开始,你们,马上,立刻,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我这个小店,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贼!”

最后一句话,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王桂芬的脸上。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秒钟后,人群炸了。

“你说什么?”王桂芬第一个跳了起来,她那尖利高亢的嗓门再次响起,“徐周丽,你个黑心肝的婆娘!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用完了就扔的抹布吗?”

“你再说一遍!”

“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我们给你撑着,你这店能开得起来?”

“过河拆桥!你这是过河拆桥!”

李大壮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感觉自己“大哥”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徐周丽的鼻子上。

“徐周丽!你他妈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是闲人?谁是贼?”

“我们累死累活地帮你,没捞着好不说,还被你这么羞辱!你还有没有良心!”

“就是!没有我们,你一个人能撑起这个店?”李大壮的儿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跟着叫嚣起来,“我爸为了你,连家里的活都扔下了!你现在赶我们走?你对得起我爸吗?”

“对!对不起我们!”

“没良心的玩意儿!”

一时间,辱骂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每个人都义愤填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大的功臣,是受了奇耻大辱的受害者。

昨天那套颠倒黑白的说辞,又被他们拿了出来。

江舒悦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群人的丑恶嘴脸,气得浑身发抖。

她想冲上去跟他们理论,却被徐周丽一个眼神制止了。

徐周丽看着这群激动的人,脸上那冰冷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她不怒,也不急。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等他们把能骂的话都骂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说完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院子再次安静下来。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徐周丽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跳得最欢的王桂芬身上。

“桂芬嫂子,你说你不是贼?”

她冷笑。

“我问你,我放在抽屉里,准备给供货商结账的三万四千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王桂芬脸色一白,随即梗着脖子狡辩:“什么三万四!我不知道!你别血口喷人!”

“昨天你亲口承认的,拿了钱,还说那是你的血汗钱,忘了?”徐周丽步步紧逼,“你说那点钱,跟我赚的黑心钱比起来,算个屁!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我……”王桂芬语塞,眼神躲闪。

“你还说,我们天天累死累活,连口热乎的肉都吃不上。那我问你,后厨的冰箱里,我专门买来给员工加餐的五花肉,为什么少了一大半?你每天下班,那鼓鼓囊囊的布袋里,装的又是什么?”

“你偷店里的米,偷店里的油,偷店里的肉,连他妈一卷卫生纸你都往家揣!你跟我说你吃不上热乎的肉?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徐周-丽的话,又快又急,每一个字都像是巴掌,狠狠地扇在王桂芬的脸上。

王桂芬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气得浑身哆嗦,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徐周丽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目光又转向了李大壮。

“还有你,大壮哥!”

她“哥”字咬得特别重,充满了讽刺。

“你说你是我这店的顶梁柱?是你在撑着我?”

“行,那我问问你。”

“开业第一天,让你去买点蒜,你转悠了半天,买回来一堆发了芽的,花了我五十,你报销一百五,那一百块钱,是不是进了你自己的腰包?”

李大壮脸色大变:“你胡说!那是……那是打车的钱!”

“打车?从这到菜市场,来回不到五公里,你打车花了一百?你是坐的火箭吗?”徐周丽嗤笑,“行,这事小,我们不说。”

“我再问你,店里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你在哪?你在后院的角落里,抽着我给你买的软中华,跟人打电话吹牛逼,说你现在是城里大老板的合伙人!威风得很呐!”

“还有,前天下午,让你去通一下堵了的下水道,你倒好,捅了两下,直接把管子给捅破了!水淹了半个厨房,最后还是我花五百块钱请了专业的师傅来修!你跟我说你撑着这个店?你是要把我这个店给撑塌了吧!”

“最可笑的是,黄毛带人来闹事的时候,我们全家被人堵在店里,差点被勒索五万块!你这位‘大哥’,这位‘顶梁柱’,在哪呢?”

徐周丽的音量陡然拔高,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你他妈躲在桌子底下,吓得尿了裤子!那骚味,现在都还没散干净呢!怎么,这事儿你忘了?”

“轰!”

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李大壮的裤裆。

李大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他以为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想到,竟然被徐周丽当着所有人的面,赤裸裸地揭穿了!

“你……你放屁!”李大壮气急败坏地咆哮,“我那是……我那是被桌子腿绊倒了!”

“是吗?”徐周丽环抱着双臂,冷眼看着他,“那你现在敢不敢把裤子脱了,让我们大家闻闻,看看到底是尿骚味,还是桌子腿的味儿?”

“你!”

李大壮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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