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名单的顶端，赫然是副市长陈光！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惨白，却已照不透窗外渐渐渗入的晨光。
李建军彻底垮了，像一具被抽走了骨架的皮囊，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污渍，嘴里无意识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倾倒出的那些秘密，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埋葬了过去那个不可一世的李老板。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纸张的墨味，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年轻的记录员小王停下了笔，他的手腕酸痛，指尖甚至在微微发颤。十几页的记录，每一页都像是一块沉重的铅板。他花了足足五分钟，才将李建军口述的那些名字和关系，整理成一份初步的名单和网络图。
他站起身，将那薄薄的三页纸递向周振国，动作有些僵硬。纸张不重，但在他手里，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周振国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从李建军身上移开，扫过两名年轻下属苍白而震惊的脸，最后才落在那三页纸上。他伸出手，接了过来。
纸张入手，有一种异样的质感。
他没有急着看，而是先将纸页在桌角轻轻磕了磕，让它们对齐。这个简单而从容的动作，让审讯室里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然后，他才垂下眼帘，开始阅读。
第一页，是青阳县。
环保局的刘局长、国土局的王科长、税务局的张副局长……一个个名字，周振国有的眼熟，有的陌生。但名字后面的标注，却让他眼皮微跳。
【刘长顺，青阳县环保局局长。累计收受现金一百三十万元，购物卡二十万。主要事项：提前泄露环保检查信息，协助伪造排污数据。】
【王建国，青阳县国土局规划科科长。收受江城市区房产一套（价值约八十万），现金四十万。主要事项：违规变更宏业化工厂土地性质。】
……
字迹是小王的，工整干净，但上面的内容却肮脏得触目惊心。那些看似平淡的“辛苦费”、“协调款”，将一桩桩罪恶的交易，清晰地钉在了纸上。
他的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翻到了第二页。
名单的层级，开始向江城市蔓延。
建委、规划局、安监局……都是与宏业化工厂这种企业息息相关的实权部门。腐败的链条从县里延伸到市里，变得更加隐蔽，也更加贪婪。
周振国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赵立新，江城市淮阳区区长。】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一位在市里风评相当不错的干部，几次在公开会议上作为清廉务实的典型发言，电视上也常见到他下基层视察的身影。
他继续往下看。
【事项：其子在澳洲留学，通过其妻弟吴某某账户，分三次，以境外赌场‘洗码’方式，收受二百万人民币。回报：为宏业化工厂在淮阳区的一个仓储项目，提供了审批便利。】
周振国心中了然。手段更高明，也更阴险。钱没有直接过手，甚至没有进入国内，却实实在在地完成了权钱交换。这张网的复杂和严密，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
他能感觉到身边两个年轻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他们或许办过案，抓过贪官，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一张网。它不是几个孤立的蛀虫，而是一个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的癌变组织，几乎将整个权力生态的毛细血管都堵塞、腐化。
“组长，这……这简直……”小王的声音干涩，他想找个词来形容，却发现任何词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周振国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第三页纸上。
这一页很短，只有寥寥数个名字。但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江城市权力金字塔更高的一层。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副局级、正局级的干部，直接落在了名单的最顶端。
那个位置，只写着一个名字。
它被单独列出，仿佛是这张罪恶名单的塔尖，是整个蜘蛛网最中心的那只毒蛛。
【陈光，江城市副市长。】
周振国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名字后面，不再是简单的条目，而是一份长达十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编年史。
【时间：十年前。职务：市建委副主任。事项：为宏业化工厂扩建项目审批提供便利。金额：五万元现金。】
【时间：九年前。职务：市建委副主任。事项：协调处理项目施工纠纷。金额：十万元现金，名家字画一幅。】
【时间：七年前。职务：市建委主任。事项：为李建军亲属安排事业单位工作。金额：收受某小区商铺一间（登记在远亲名下）。】
……
记录一条接着一条，像一部贪腐者的进化史。从最初的几万现金，到几十万，再到房产、商铺、干股分红……陈光的胃口随着职位的升迁而同步膨胀。
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文字，清晰地勾勒出一个道貌岸然的市领导，如何一步步利用手中的权力，将一家污染企业，培植成自己的私人提款机，并为它撑起一把长达十年的巨大保护伞。
周振国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栏的汇总统计上。
那个数字，让他这位办了半辈子案子、见惯了巨贪的老纪检，都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笔钱，足以让无数个家庭倾家荡产。
而这，还仅仅只是李建军这一条线上的。
铁证如山，再也无法辩驳！
他缓缓地，将那三页纸，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纸张落下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像一声惊雷，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响。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建军的账本，加上王立的证词，再加上那些即将到手的录音、录像带，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证据链。陈光那张经营多年的面具，已经被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贪婪而狰狞的真容。
周振国站起身，走到窗前。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轮模糊的红日，正挣扎着想要从厚重的云层里挤出来，将金色的光芒投向这座沉睡的城市。
可在这片即将被照亮的土地之下，又隐藏着多少这样的黑暗与污浊？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通知省里，所有外围人员，立刻就位。”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玻璃，仿佛已经看到了江城市政府那栋庄严的大楼。
“天亮了。”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