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站在一片狼藉的门厅边缘，默默地看着那扇几乎报废的铜门，又瞥了一眼客厅里碎瓷片和泼洒的茶渍，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拿出那个经过特殊加密的手机，快速给玛丽和詹姆斯发送了一条信息。
与此同时，在东部花园公寓2803室。
玛丽刚刚看着艾莉娅享用完她精心准备的晚餐，女孩此刻正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专注地审阅着皮姆粒子的研究文件，侧脸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宁静而美好。玛丽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经过处理的震动。
她脸上和蔼的笑容不变，极其自然地侧过身，借着整理餐车的动作，迅速掏出手机瞥了一眼。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自潘尼沃斯的最高优先级警示：【最高危机等级】。
玛丽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如出鞘的利刃！有新的危险？！目标是艾莉娅小姐，还是韦恩老爷？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锐利如鹰隼般扫视整个公寓，最终定格在厨房一处看似普通的橱柜下方——那里隐藏着一个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武器库，从紧凑型手枪到足以应对小型军队的重型火力，一应俱全。
她脚步轻悄如猫，瞬间闪到那个隐藏的触发按钮旁，指尖已经悬停在上方，随时准备启动防御协议并呼叫詹姆斯支援。她同时点开了那条讯息的详情——
【明日上午11点，西蒙·莱利先生及其三位同僚将正式入住本栋28层。保持最高警戒。】
玛丽：？
要按下按钮的手指微微一顿。西蒙先生？那不是141特遣队的队长 Ghost 吗？他和他的队员要搬到这里住？这算什么“最高危机等级”？难道141叛变了无限联盟，要对韦恩老爷或艾莉娅小姐不利？
可如果真是如此严重的叛变，以韦恩老爷的性格和手段，怎么可能容许他们大摇大摆地入住女孩所在的公寓楼，甚至还是和他自己同一层？要知道，韦恩老爷的顶楼复式就在这栋楼里。
电光火石间，玛丽回想起阿福偶尔提及的、关于老爷和141那几位之间因艾莉娅小姐而产生的微妙“竞争”关系……
玛丽：……
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带着点好笑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哎，自家这位老爷，平时运筹帷幄、冷静得如同精密机器，可一旦牵扯到艾莉娅小姐，怎么就跟个担心玩具被抢的毛头小子一样，连“最高危机等级”都搬出来了……这分明是“情敌”即将兵临城下的预警啊！
她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移动，带着一种使命感回复道：【收到！一定严防死守，绝不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老爷必胜！】
几乎是瞬间，阿福的回复就传了回来，言简意赅：【加油。】
……
韦恩庄园内，阿尔弗雷德刚将一杯新沏好的、香气氤氲的红茶端到依旧面若寒霜的布鲁斯面前。
布鲁斯下意识地伸手去端，然而，越是回想刚才 Ghost 他们那副“我们就要住定了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以及 Keegan 那惊人的信息搜索和 Kruger 的网络入侵速度，心头的火气就越是压制不住。
“啪！”
他猛地一挥手臂，那杯无辜的红茶连同珍贵的古董茶杯，再次狠狠地摔碎在大理石地面上，滚烫的茶汤四溅。
“哎呦！” 阿尔弗雷德心疼地叫出了声，看着地上的碎片，语气充满了痛惜，“老爷！这套维多利亚时期的骨瓷茶杯价值连城，传到现在可就只剩下这么最后一件完好无损的了！”
布鲁斯却像是没听见，他猛地站起身，昂贵的西装外套因为刚才的动作起了褶皱，他也毫不在意。他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走，我们回东部花园。”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他必须立刻回到那个离她最近的地方。哪怕知道那四个煞神明天就会搬进来，他也要守在那里，占据地利！
阿尔弗雷德看着自家老爷那难得一见的、近乎赌气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开始收拾第二摊残局，然后快步跟上布鲁斯那迈得又急又大的长腿，一同离开了庄园。
宾利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东部花园公寓的路上。阿尔弗雷德透过后视镜，瞥见后座的布鲁斯·韦恩正抱着手机，眉头紧锁，那副纠结的模样与他平日里的杀伐果断或风流倜傥都截然不同。
布鲁斯叠着长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方悬停又落下。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
该如何自然地向艾莉娅发送一条信息？他现在于她而言，仅仅是“韦恩先生”，她的老板，一个昨夜恰好救了她、今日又提供了优渥住所的……陌生人。他既不能以蝙蝠侠的身份给予警告，也无法以过去那种朋友口吻关怀。
邀请她共进晚餐？可玛丽刚刚才汇报过，女孩已经用过晚饭，此刻正在书房里专注地研读实验报告。
时间悄然指向晚上八点。她怎么还在忙？布鲁斯的目光落在时间显示上，心底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类似于“她是否太过劳累”的关切。对话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从生硬的“工作进度如何？”到略显逾越的“别太辛苦”，都觉得不妥。
前座传来阿福一声轻微的咳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咳咳，老爷，车里似乎还有两瓶红酒。是82年的拉菲，需要我为您醒上吗？” 老管家透过后视镜，精准地捕捉到布鲁斯那难得一见的、类似于情窦初开大男孩般的窘迫。他心下觉得好笑，世人皆以为布鲁斯·韦恩是流连花丛的老手，只有他知道，那些不过是维护蝙蝠侠身份的完美伪装，自家老爷在真实的情感领域，恐怕纯情得很，经历几乎为零，还没他这个老家伙看得通透。
布鲁斯尴尬地抬眸，对上阿福那双写满揶揄的灰蓝色眼睛，不由得冷哼一声，有些恼羞成怒。但被阿福这么一“刺激”，他像是赌气般，手指突然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起来，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按下了发送键。
布鲁斯：【在做什么？一会儿喝一杯？】
……
东部花园公寓2803室。
艾莉娅的手机在书桌一角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来信人的名字——bruce wayne。
然而，完全沉浸在复杂实验数据中的女孩只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甚至没有伸手去拿，目光便再次回到了电脑显示的图表上，眉头微蹙，显然没有理会这条信息的打算。
正在这时，玛丽端着一壶新泡的、安神助眠的花茶走了进来。她目光如炬，一眼就扫到了那被主人冷落在桌角的手机，以及屏幕上那条来自“可怜老爷”的、未被阅读的消息。
玛丽心中了然，立刻采取了行动。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将茶杯轻轻放在书桌上，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手机旁边。
“艾莉，你已经对着电脑看了很久了，眼睛会受不了的，休息一会儿吧，喝点茶。” 玛丽语气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艾莉娅被她这么一提醒，也确实感到眼睛酸胀，她顺从地抬起头，揉了揉睛明穴：“哦！谢谢你玛丽，我没事，不过确实该休息一下了……”
就在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自然扫向桌面时，旁边那亮着的手机屏幕和上面清晰的信息内容，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她的眼帘。
【bruce wayne：在做什么？一会儿喝一杯？】
艾莉娅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些许不知所措。老板……邀请她喝酒？这……似乎超出了普通上司下属的范畴。她看着那条简短的信息，又看了看旁边冒着热气的花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玛丽看到艾莉娅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怔愣的表情，立刻心领神会。她马上故作惊讶地微笑道：“哎呀，是韦恩先生的信息？来得真是时候呢！您看了一晚上报告，正好需要放松一下。我想潘尼沃斯先生或许也会一起来？他可是位风趣的绅士。” 她开心地眨眨眼，巧妙地抬出了艾莉娅印象极好的阿福，试图降低女孩的戒备心。
艾莉娅对阿福确实很有好感，听到老管家可能也在，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消散了些许，但对着老板发出的、介于工作与私人之间的邀请，她还是有些犹豫，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
“您先慢慢想，我去准备些茶点和醒酒的蜂蜜水。” 玛丽体贴地说着，笑着退出了书房。一离开艾莉娅的视线，她立刻拿出手机，给阿福发了条简短的消息：【成了。】
正在开车的阿福看到消息，不由地哈哈一笑，对后座的布鲁斯说：“老爷，玛丽那边说，艾莉娅小姐已经看到信息了。”
布鲁斯立刻低头查看手机，却发现聊天界面依旧只有自己那条孤零零的消息，状态显示为【已读】，但并无回复。这已读不回的感觉让他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是觉得冒昧了？还是不想来？他抿了抿唇，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想要解释自己邀约并非那么“别有用心”的心态，又迅速补充发送了一条：
【bruce wayne：我就住在顶楼，所以也是顺路。】
……
公寓里，艾莉娅正对着那句“喝一杯”踌躇，就看到屏幕上紧接着弹出的新解释。
“顶楼……顺路……” 她小声重复了一遍。原来老板也住在这栋楼里，而且就在顶层。这么一想，邀请似乎就变得合理了许多，更像是邻居兼上司之间随口的、方便的提议，而非刻意安排的约会。
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过去：
【艾莉娅：好的老板，那一会儿见。】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宾利车内清晰地响起。
布鲁斯几乎是立刻点开了消息，看到那句“好的老板，一会儿见”，一直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弧度极小，但一直透过后视镜观察的阿福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老爷，看来艾莉娅小姐答应了？” 阿福的语气带着欣慰。
“嗯。” 布鲁斯应了一声，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但周身那股低气压明显消散了。他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哥谭的霓虹在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流转。、
艾莉娅看着玛丽去准备茶点，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玛丽，之前韦恩先生留在这里的那件外套……我记得你说会送去干洗？不知道是否已经取回来了？” 她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将外套归还，也省得再专门联系。
玛丽手上动作一顿，眼珠微微一转，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歉意的表情：“哎呀，您瞧我这记性！这两天光顾着收拾屋子熟悉环境，把取外套的事情给忘了！真是抱歉，艾莉，我明天一早就去取！” 她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心里盘算着这正好又能为老爷创造一次见面的机会。
艾莉娅不疑有他，只是点点头：“没关系，不急的。”
就在这时，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玛丽立刻擦了擦手，快步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确认后，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打开了房门。
门外，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正站在那里，手里优雅地托着一个放着两瓶红酒的木制托盘。他先是看向开门的玛丽，两位前军情六处王牌特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揶揄的眼神，随后阿福才将目光转向玛丽身后。
“晚上好，陈博士。”阿福微微欠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得体，“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的工作。韦恩老爷担心您刚搬来可能需要些时间适应，特意带了两瓶酒过来，想着或许可以小酌一杯，放松一下。”
艾莉娅站在玛丽身后，脸上因为刚才的对话和此刻的到访而微微泛红。当她看到阿福身后，那个穿着深色休闲西装、身姿挺拔英俊的布鲁斯·韦恩时，更是不自觉地感到一丝窘迫。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走廊大半的光线，冰蓝色的眼眸在公寓温暖的灯光下，似乎比在公司里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
她连忙微微侧身，让出通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晚上好，潘尼沃斯先生，韦恩先生。没有打扰，请进。”
布鲁斯的目光在她微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礼貌地颔首，迈步走了进来。阿福端着酒跟在后面，经过玛丽身边时，两人再次默契地弯了弯眼角。
玛丽接过阿福手中的托盘，笑着说道：“太好了，我正准备了些小吃。韦恩先生，阿福，还有艾莉，你们先在客厅坐，我这就把酒醒上。”
艾莉娅看着登门入室的哥谭首富，心里那点因为“喝一杯”邀请而产生的微妙感依旧存在，但看着阿福慈祥的笑容和玛丽热情的安排，她也只好压下那点不自在，引导着布鲁斯走向客厅的沙发。
艾莉娅看着在自己新家客厅里显得过于理所当然的布鲁斯·韦恩，那句“谢谢您提供的住所”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停。”
布鲁斯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制止手势。他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满口客套的模样，一股莫名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艾莉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也跟着站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黑眸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
远处正在醒酒的玛丽和整理杯具的阿福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家老爷这追女孩的手段，真是……简单粗暴中透着一股笨拙。
布鲁斯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女孩，故意板起脸，语气却带着一种引导般的询问：“艾莉娅，你知道我这个人，拥有最多的是什么吗？”
艾莉娅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韦恩先生拥有最多的是什么？财富？权力？还是……她脑子里闪过一堆商业杂志上的形容词，却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
见她呆呆的样子，布鲁斯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极其快速又轻柔地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哎哟！” 艾莉娅轻呼一声，立刻抬手捂住了被弹的地方，抬起头，带着点不敢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娇嗔，瞪向了这个突然“动手”的男人。那眼神里终于没了疏离的恭敬，多了点鲜活的气性。
布鲁斯看着她这下意识反应，心里反而舒坦了。对了，就是这样，收起那些虚假的客套，这才是她本该有的、会张牙舞爪的小模样。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笑又无奈的弧度，给出了那个简单直接到近乎粗暴的答案：
“钱啊。”
他看着她瞬间瞪得更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你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的震惊，继续用一种故作忧愁、仿佛十分困扰的语气叹道：“多到……怎么花都花不完。”
艾莉娅彻底懵了，微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句如此直白、如此“凡尔赛”、却又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无比真实的惊人之语。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小小的冲击。
布鲁斯非常满意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他微微俯下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身影笼罩着她，冰蓝色的眼眸在公寓柔和的灯光下，倒映着窗外哥谭璀璨的城市灯火，仿佛蕴藏着一整片流动的星空，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诱哄的意味，轻声问道：
“所以，艾莉娅……你能帮帮我吗？”
“这不好吧老板…” 女孩呆呆地说，大脑还在努力处理“帮亿万富翁花钱”这个荒谬的命题，“员工不应该是给老板赚钱的吗？” 她试图用最基本的职场逻辑来反驳。
布鲁斯被她这副认真的傻气模样逗得低低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没有回答这个“如何花钱”的难题，而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和宠溺。
“先坐下。” 他低声说，牵着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带回到柔软的沙发里，然后自己极其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身侧。
沙发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凹陷，艾莉娅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力量带着，向男人宽厚温暖的肩膀靠拢了几分。落地窗外，韦恩大厦依旧灯火通明，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微光透过玻璃，洒入只开了几盏氛围灯的客厅，勾勒出朦胧而暧昧的轮廓。
艾莉娅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就算再迟钝，再想用“上司关心下属”来解释，此刻也清晰地意识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没有任何一个老板会这样对员工弹额头、揉头发，还用这种……近乎诱哄的语气说话。这更像是男女之间才会有的、模糊而危险的亲密。
她有些局促地并拢双腿，但沙发空间有限，她的膝盖还是会不经意地蹭到男人熨帖的西装裤面料。布鲁斯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古龙水和自身体温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轻轻包裹。这个一次又一次在她需要时出现，给予她帮助和保护的男人……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忍不住抬起头，想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汪深邃温柔的蓝色海洋里。布鲁斯正垂眸看着她，眼神专注，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却柔软的情绪。
女孩心里猛地一跳，连耳尖都迅速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她仿佛被蛊惑了，之前所有的客套和疏离都被融化。她望着他那双倒映着灯火与自己的眼睛，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第一次唤出了他的名字：
“谢谢你……布鲁斯。”
这声“布鲁斯”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男人的心脏，带来一阵酸涩而温暖的悸动。终于，她坚硬自我保护的外壳，在这一刻如同春日冰雪般，悄然消融了一角。但这又算什么呢？他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善意，与她曾经付出的一切、与她所经历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她全都忘记了。
布鲁斯心中百感交集，只能再次揉了揉她乌黑顺滑的发丝，感受着与记忆中那枯槁触感截然不同的、如上好丝绸般的冰凉柔顺。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永远不要和我道谢，艾莉娅。你值得所有最好的一切。”
艾莉娅的唇微微张开，被他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近乎珍视的意味击中了。浓密睫毛如同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她害羞地、几乎是慌乱地躲闪开了男人过于直白和深沉的目光，低下头，感觉脸上的热度快要烧起来了。
一直在远处默默观察、恨不得拿个小喇叭在旁边喊“加油”的阿福和玛丽，见时机正好，立刻端着醒好的红酒和精心准备的佐酒小食、甜点走了过来。
“老爷，小姐，” 阿福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声音洪亮地打破了这暧昧的静谧，“让我们一起来举杯，庆祝艾莉娅小姐乔迁新居，开启新的生活篇章！”
醇厚的红酒在晶莹的玻璃杯中摇曳，折射出温暖的光泽。阿福为四人斟上酒，然后率先举杯，脸上带着慈祥而欣慰的笑容：“让我们再次欢迎艾莉娅小姐入住新居，愿这个新家为您带来安宁、灵感与快乐。”
“谢谢阿福，谢谢……布鲁斯。” 艾莉娅也举起杯，这次叫出布鲁斯的名字时，虽然依旧带着一丝羞涩，但已经自然了许多。她轻轻抿了一口，82年拉菲复杂而优雅的果香与橡木气息在舌尖绽放，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布鲁斯与她碰杯，冰蓝色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欢迎回家，艾莉娅。” 他低声说，这句话含义深远，但此刻听在艾莉娅耳中，更像是一句温暖的祝福。
几杯酒下肚，客厅里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阿福看着面色微红、眼神比刚才明亮许多的艾莉娅，觉得是时候再加一把火了。他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
“艾莉娅小姐，您别看老爷现在这副沉稳持重的样子，他小时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调皮鬼。”
“哦？” 艾莉娅立刻被吸引了，好奇地看向阿福，又偷偷瞄了一眼布鲁斯，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布鲁斯立刻警告性地瞥了阿福一眼，但老管家完全无视，乐呵呵地继续爆料：“有一次，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他非觉得韦恩庄园阁楼里藏着宝藏，趁着我和他父亲不注意，一个人偷偷爬了上去。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艾莉娅配合地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眼睛亮晶晶的。
“结果他触动了老旧的警报线，不仅把自己吓得从梯子上滑下来摔了个屁墩儿，还把整整一柜子他祖爷爷收藏的、据说是拿破仑时期的珍贵瓷器给震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阿福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他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片，愣是没哭，反而仰着小脸，一脸严肃地跟我说：‘阿福，我觉得这些瓷器可能不是真品，太不结实了。’”
“噗嗤——” 艾莉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但弯弯的眼角和眉梢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这是她来到哥谭后，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实、如此开怀，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压力。
布鲁斯无奈地扶额，耳根似乎有些泛红，他瞪向阿福：“阿福！那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阿福却笑得更加开心：“老爷，这有什么，谁小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艾莉娅小姐，您说是不是？”
艾莉娅笑着点头，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酒精让她的大脑变得有些轻飘飘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她看向布鲁斯，带着几分戏谑：“没想到……韦恩先生小时候也这么……有探索精神。”
布鲁斯看着她笑得如同春花绽放的脸庞，那点被爆料的无奈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柔软。他耸耸肩，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形象在员工心里要彻底崩塌了。”
“才不会！” 艾莉娅下意识地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急切，脸又红了红，声音小了下去，“……我觉得，很可爱。”
这句话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片刻却格外清晰。布鲁斯微微一怔，看向她的目光更深了些。
为了不让焦点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也为了回报这份让她开心的“爆料”，艾莉娅也主动开口，分享起自己的往事：
“其实……我刚开始在普林斯顿读博士的时候，也闹过笑话。” 她晃着酒杯，努力在那些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我记得第一次独立使用系里那台价值千万的电子显微镜时，紧张得手都在抖。结果操作失误，不是样本没放好，反而把导师精心培育了半年的……一种非常罕见的样本，给……给烤焦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当时整个实验室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焦糊味，我差点以为我要被退学了。“
她避重就轻，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身世或者更深层次的人际关系，只挑选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学术糗事。
阿福听得哈哈大笑，布鲁斯也忍俊不禁，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他能想象出当时那个年轻、认真又有些冒失的女孩，手忙脚乱面对一团糟局面的样子，一定和她现在微醺后娇憨的模样一样动人。
“后来呢？” 布鲁斯配合地问，语气带着鼓励。
“后来……” 艾莉娅又喝了一小口酒，眼神有些迷离地回忆着，“后来导师虽然很心痛，但看在我通宵达旦帮他重新设计了一个更高效的培养方案的份上，原谅了我。还说……嗯……说我这算是用一种极端方式证明了它的热稳定性不佳。”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笑，再次笑了起来。
客厅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笑声。酒精，温暖的灯光，善意的调侃，还有分享秘密带来的亲近感，终于彻底打破了横亘在艾莉娅与布鲁斯之间的那层薄冰。
布鲁斯看着身边这个因为微醺而眼波流转、笑靥如花的女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知道她记忆的深处依旧是一片迷雾，但至少在此刻，她是真实地、快乐地存在于他的世界里。他轻轻与她再次碰杯，声音温柔：
“为那些……值得铭记的‘探索精神’和‘意外发现’，干杯。”
艾莉娅笑着与他碰杯，窗外，哥谭的夜色正浓，而窗内，暖意正融。
几杯醇厚的红酒下肚，对于酒量本就浅薄的艾莉娅来说，后劲开始猛烈地涌了上来。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诱人的红晕，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连眼尾都泛着淡淡的粉色。那双原本清澈的黑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润的雾气，亮晶晶的，却显得有些迷离失焦。
她看着桌上那瓶还剩少许的、如同宝石般剔透的酒液，下意识地就伸手要去拿自己的酒杯，嘴里含糊地嘟囔着：“还……还能喝一点……”
布鲁斯一直留意着她的状态，见她连坐姿都有些摇晃，眉头立刻蹙起。在她指尖即将碰到杯柄的瞬间，他修长的手指抢先一步，稳稳地拿起了那只酒杯，高高举起到她够不着的位置。
“不行，艾莉娅，你不许再喝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酒精对他影响甚微，他的思维依旧清晰，但感官似乎被放大了，尤其是对她。
到嘴的酒杯飞了，艾莉娅不满地撅起嘴，那娇憨的模样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科学家形象判若两人。酒精彻底麻痹了她对“老板”的敬畏之心，此刻她只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在欺负人。
“给我嘛……”她拖着甜软的尾音，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伸长手臂就去够布鲁斯举高的酒杯。她整个人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不稳地向前倾。
布鲁斯为了稳住她，也为了避开她胡乱挥舞的手，不得不微微后仰，但手臂依旧举着。然而，艾莉娅的动作毫无章法，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指尖不经意地就碰到了他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温热的体温和分明的肌肉线条。
偶尔，她那细软的手指还会扫过他举杯那只手臂的小臂，带来一阵如同电流窜过般的细微麻痒。
布鲁斯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几不可查地加重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颜色骤然加深，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暗沉沉的，翻涌着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危险的情绪。她指尖每一次无心的触碰，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拨弄，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艾莉娅，别闹。”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还是泄露出一丝紧绷的沙哑。
“我就要！”女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玩火，她只觉得那酒杯近在咫尺却拿不到，很是气恼。
女孩更加努力地伸长手臂，整个上半身几乎都靠向了布鲁斯，淡淡的、混合着酒香和她自身清甜气息的味道萦绕在布鲁斯的鼻尖。
阿福和玛丽早已识趣地退到了开放式厨房的区域，假装在收拾吧台，实则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阿福看着自家老爷那副隐忍又无奈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对着玛丽无声地摇了摇头，意思是：看吧，老爷算是栽了。
布鲁斯感受着身前温软躯体的靠近，以及那在他胸前和手臂上作乱的、毫无自觉的小手，感觉自己坚守的防线正在一寸寸崩塌。他看着她因醉意而格外水润红艳的唇瓣，看着她那执着又迷糊的眼神，最终，像是认命般，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再高举酒杯，而是将手臂缓缓放下，但却没有将酒杯还给她，而是将它远远地放到了自己身侧的茶几另一端，彻底离开了她的“攻击范围”。
然后，他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握住了她还在不安分挥舞的手腕。
“听话，你喝醉了。”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宠溺的温柔，与她那双迷蒙的醉眼对视着。
手腕被布鲁斯温热的大手握住，艾莉娅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那力道并不重，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但足以让她无法再乱动。她抬起迷蒙的双眼，有些委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嘴唇微微抿着，仿佛在控诉他的“暴行”。
“我没醉……”她小声反驳，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毫无说服力。她试图抽回手，身体却因为失去平衡而更重地靠向布鲁斯。
布鲁斯稳稳地接住了她靠过来的重量。女孩柔软的身体几乎嵌在他怀里，发顶传来淡淡的清香，混合着红酒的醇馥，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诱惑。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理智与某种被压抑已久的情感正在激烈地搏斗。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润脸颊，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水润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充满了全然的、毫无防备的依赖。
这和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她都不一样。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冷静睿智的科学家，不是那个在危机中坚韧勇敢的战士，也不是那个在孤独堡垒冰原上渐渐失去生息的破碎身影……这是一个全新的、柔软的、会耍赖、会撒娇的艾莉娅。一个……只存在于他隐秘期盼中的艾莉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落到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那抹嫣红在酒精和灯光下显得格外饱满诱人，仿佛在无声地邀请一个吻。
布鲁斯的呼吸一滞，喉结再次剧烈地滚动。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另一只空闲的手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抬起，去抚摸她滚烫的脸颊，或者……更多。
“布鲁斯……” 艾莉娅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男人内心汹涌的暗流，她只是觉得被他这样看着，有些奇怪，又有些……心跳加速。她无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他的心尖。
这一声呼唤，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唤醒了布鲁斯几乎脱缰的理智。
他在干什么？！
她喝醉了，完全不记得过去，甚至不记得他是谁。他怎么能趁人之危？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懊悔涌上心头。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体内翻腾的燥热和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欲望压了下去。再次睁开眼时，他眼底的暗沉尚未完全褪去，但理智已经重新占据了上风。
“你真的醉了，艾莉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警告。他轻轻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但没有立刻推开她，而是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能稍微坐直一些，与自己拉开一点距离。
艾莉娅似乎因为他的退开而感到些许不满，哼哼唧唧地又要靠过来。
这时，一直在厨房“忙碌”的阿福适时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老爷，艾莉娅小姐看来是累了。时间也不早了，不如让玛丽服侍她早点休息吧？”
玛丽也立刻上前，温柔地扶住艾莉娅的另一边胳膊：“是啊，艾莉，我们该去洗漱休息了。”
布鲁斯看着几乎要睡着的艾莉娅，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好，麻烦你们了。”
他看着她被玛丽和阿福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向卧室，那双迷蒙的眼睛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懵懂的无辜。布鲁斯站在原地，直到卧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这才缓缓坐回沙发，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应对一场哥谭的危机还要耗费心神。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和酒意，无声地提醒着刚才那场甜蜜又危险的考验。
他拿起桌上女孩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簇被悄然点燃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