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一碗阳春面
龙国基地的生活区，破天荒地飘起了一股久违的，带着麦芽香气的食物热气。
临时开辟的“康复角”里，吴刚呲牙咧嘴地尝试用左手使用筷子，对着面前一碗清汤白面发起进攻。他右臂的伤处还包裹着生物凝胶，动作显得十分别扭。赵德柱坐在他对面，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清亮了许多，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仿佛在重新熟悉“进食”这个本能动作。
“嘿，老赵，你说咱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吴刚试图用筷子撬起面条，失败后干脆放弃了形象，改用勺子，“躺了几天，醒来就听说咱们成‘联盟英雄’了？还有这面吃！王大妈说是后勤部那帮小子不知道从哪个世界搞来的麦种，在模拟生态区种出来的第一茬！”
赵德柱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吴刚那笨拙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把自己那碗没动过的煎蛋，默默拨到了吴刚碗里。
“哟！谢了啊！”吴刚也不客气，咧嘴一笑，“还是老赵你够意思！”
不远处，陈远和林晚坐在一张小桌旁。陈远面前也放着一碗面，但他没动几口，更多的是在慢慢喝着温水，目光温和地看着这喧闹又充满生机的一幕。连续的透支让他的恢复比预想中更慢，林晚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的状态。
“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能量，光喝水不行。”林晚将他面前的碗又推近了些，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持。
陈远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送入口中。简单的调味，却让他恍惚间仿佛尝到了旧时代某个平凡清晨的味道。他抬眼，看到王大妈正端着一个小碗，弯着腰，耐心地哄着一个因为想家而哭泣的小女孩多吃一口。那场景，平凡得让人想落泪。
“感觉怎么样？”林晚轻声问，目光里带着专业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像打了一场硬仗。”陈远放下筷子，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不过，看到他们这样，值得。”
他的目光投向正被妞妞拉着衣角，好奇地看着他面前砚台的赵德柱。妞妞似乎对那块黑乎乎的石头很感兴趣，伸出小手想摸又不敢摸。赵德柱低头看着小女孩，那常年冰封的脸上，竟流露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柔和。
就在这时，周立坤端着他的数据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刚要开口，就被林晚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大博士，天塌下来也得让人先把饭吃完。”吴刚嘴里塞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调侃道。
周立坤这才注意到气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还是难掩激动，压低声音对陈远说：“老陈，有重大发现！我们对赵德柱昏迷期间的脑波数据，以及‘长城’启动‘守望’时的能量频谱进行了交叉比对分析，你猜怎么着？”
他不等陈远回答，就将数据板递了过去：“看这个共振峰值的重叠区！当长城的信念能量达到峰值时，赵德柱的脑波中有一个特定的频率被同步放大了！这不仅仅是共鸣，更像是一种……认证！我们推测，这种频率，可能就是赵德柱提到的‘钥匙’的特征之一！”
陈远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接过数据板，上面的波形图清晰地显示着两者之间微妙而确凿的联系。
“而且，”周立坤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我们回溯了基地所有的监控和能量记录，发现在‘守望’发动前几分钟，妞妞那个旧布娃娃所在的儿童区，也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同源的能量波动。虽然强度可以忽略不计，但频率完全一致。”
陈远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正被赵德柱有些无措地“保护”着、避免她碰到砚台的妞妞，以及她怀里那个怎么看都平平无奇的布娃娃。
希望符号……砚台……布娃娃……
认证……钥匙……
一些模糊的线索，似乎正在试图连接起来。
“另外，”周立坤补充道，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欧罗巴那边共享了最新监测结果。归墟教团的沉默期可能快结束了。深空网络探测到，在柯伊伯带外围，出现了大规模的非自然引力扭曲迹象，有什么……非常巨大的东西，正在从超光速航行中脱离出来。方向和目标……未知。”
轻松的氛围，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掺入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吴刚放下了勺子，赵德柱抬起了头，连妞妞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抱紧了怀里的布娃娃。
陈远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端起了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阳春面，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地、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但很坚定。
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安宁，这人间的烟火气，连同那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风暴，一起，吞咽下去，转化为前行的力量。
一碗面见底。
他放下碗筷，对周立坤和林晚平静地说道：“通知联盟指挥部，一级战备。”
“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