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专案组驻地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像要滴出水来。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头顶的惨白的光光,照在每个人阴沉的脸上。
陆明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如铁,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一夜没睡,衣服上还沾着泥土和硝烟的痕迹,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桌上摆着刚从废石场带回来的证物。
些未完全销毁的文件碎片,几个空药瓶,还有那个被炸毁的紧急通道的照片,以及那把插在死者胸口的匕首。
苏哲、老马、电脑,还有几个核心干警坐在两侧,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憋屈和愤怒。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烟灰缸里堆满烟蒂,像一座小型的坟墓。
没人说话。
只有墙上的时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每一秒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陆明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烟雾在日光灯下缓缓上升,然后散开。
他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缓缓开口:
“说吧。谁先说。”
沉默了足足十秒。
没人敢先开口。
苏哲第一个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一拳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桌上的烟灰缸都跳了一下:
“我说！”
他的眼睛通红,声音嘶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这次行动为什么失败？因为有人泄密！而且这个人……就是罗正刚！”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看着他。
苏哲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语速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
“你们回想一下,行动计划是什么时候定的？三天前。知道计划的人有多少？不超过十个。保密措施做到什么程度？手机全部上交,所有人不准离开驻地,连上厕所都要报备！”
“但罗正刚,恰好在我们行动前一小时打来电话,说他接到线报？”
“线报？什么线报这么准？准到连我们的行动时间、地点、甚至部署方案都知道？”
“巧合吗？”他指着窗外,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如果这是巧合,那我就是他妈的天选之子！”
“他强行介入行动,打乱我们的部署,占据所有关键位置。然后他的人误操作扔了闪光弹,提前惊动目标。这一切,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那我真不知道什么能说明问题了！”
他说完,重重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眶泛红。
老马也站起来,声音低沉但有力:
“老苏说得对。罗正刚在行动中的表现,处处透着古怪。你们想想,他那个特警队长,提出的部署方案,恰好让我们的人全部被挤到外围。这是配合吗？这他妈是排挤！是架空！”
“而且那颗闪光弹……”老马冷笑一声,
“我干了二十年刑警,见过无数次抓捕行动。哪有新兵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误操作'？那是训练有素的特警,不是民兵！”
电脑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但坚定:
“从技术角度分析,我有几点补充。”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图:
“第一,那个紧急通道不是临时挖的,根据混凝土的风化程度和墙体结构,至少修了半年以上。而且……”他放大一张照片,
“通道出口的位置选得非常巧妙,刚好避开了我们所有的监控点和封锁线。”
“这说明什么？”他看着大家,
“说明他们提前知道我们的布控方案。”
“第二,废石场里那些销毁文件用的铁桶,是最近才搬进去的。我在现场发现,铁桶底部还有新鲜的油漆味,说明准备时间不超过48小时。”
“也就是说……”他停顿了一下,
“他们在我们制定计划的同时,就开始准备撤离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是一种更加压抑的沉默。
“够了。”
陆明开口,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看着他。
“老苏,老马,电脑,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陆明看着他们,眼神疲惫但坚定,
“但是……怀疑没有用,必须要有证据。”
“罗正刚是什么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
“市局常务副局长,手握实权,人脉深厚,在云川经营十几年。他的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是无数双盯着我们的眼睛。”
“没有铁证,任何指控都是政治自杀。”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苏哲猛地站起来,椅子摔倒在地,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看着那些违jin品流向社会？看着更多人因此丧命？”
“当然不是。”陆明转过身,眼神冰冷得像刀,“但要智取,不能硬来。”
他走回座位,拿起手机,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
“祁部长,我是陆明。”
“说。”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沉稳的声音。
陆明深吸一口气,简短地汇报了行动经过。
罗正刚的巧合出现、强行介入、部署混乱、闪光弹误操作,
以及最终的结果:人去楼空,核心人员逃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祁同伟冷静的声音:
“陆明,你自己怎么看？”
陆明一愣。
他知道,祁部长这是在考验他,让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认为……”陆明缓缓开口,
“罗正刚的嫌疑,已经从百分之八十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他不仅是内鬼,而且……很可能是这条线上的关键节点。”
“理由？”
“第一,他掌握的情报太精准了。不仅知道我们的行动时间,还知道具体地点,甚至我们的部署方案他都一清二楚。”
“第二,他的应对太从容了。普通人接到线报,第一反应应该是紧张、谨慎,但他……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剧本。”
“第三,那颗闪光弹的时机太巧了。恰好在我们的突击队即将进入的瞬间,恰好在正面位置,恰好惊动了目标。”
“综合这些,我有理由相信,罗正刚不仅是泄密者,更是……保护伞。”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几秒钟后,祁同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意:
“你的判断是对的。但是,陆明,你要明白一点，蛇已经出洞了,只是我们还没看清它的七寸在哪。”
“不要打草,让它继续爬。”
陆明心头一震:“祁部长,您的意思是……”
“盯死他。”祁同伟的声音冰冷,
“盯死罗正刚,还有他接触的每一个人。电话、短信、银行账户、行踪轨迹,全部监控。24小时不间断。”
“我不相信他能滴水不漏。只要他动,就一定会露出尾巴。”
“而且……”祁同伟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低沉,
“陆明,内鬼不会只有一个。罗正刚背后,一定还有人。可能是市局的,可能是省厅的,甚至可能是……更高层的。”
“我要的不是抓一个罗正刚,我要的是把整条线连根拔起。”
陆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明白！”
挂断电话后,陆明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祁部长的意思很明确。罗正刚,我们暂时不动他,但要死死盯着他。从现在开始,成立秘密监控小组,代号'猎蛇'。”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几个大字:
猎蛇行动
然后转身,看着大家:
“电脑,你负责技术监控。他的所有通讯记录,我要一字不漏。手机通话、短信、微信、qq、邮件,甚至是他家里的wiFi流量,全部监控。能做到吗？”
“能！”电脑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过一道精光,
“给我三天,我能把他的通讯记录扒得一干二净。”
“老马,你负责外围跟踪。他去哪,见谁,干什么,吃什么,甚至上几次厕所,全部记录。记住,要隐蔽,绝对不能被发现。”
“明白！”老马点头。
“老苏,你跟我,负责情报分析和整体协调。我们要把所有线索串起来,找到他背后的那张网。”
苏哲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燃起斗志:
“是！”
陆明最后强调:
“记住,这次行动绝密。除了在座的人,任何人不得知晓。包括省厅的其他同事,甚至包括……我们自己人。”
“因为我们不知道,内鬼还有几个。”
会议室里一片肃静。
陆明走到白板前,贴上罗正刚的照片,用红笔在照片周围画了一个圈:
“罗正刚,你既然敢伸手,就别怪我们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