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专案组驻地。
陆明收到邮件的时候,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苏哲的遗物。
一件洗得发白的警服,领口已经磨损了。
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办案的细节和思路。
一张全家福照片,苏哲和父母站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还有一枚警徽,被擦得锃亮。
电脑提示音响起。
陆明抬起头,看到收件箱里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祁同伟。
他点开,然后愣住了。
当他打开那份详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档案时,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赵凯的所有信息,一目了然。
真实姓名、住址、家人信息、犯罪记录、通话记录、行踪轨迹……
甚至连他女儿就读的幼儿园地址都有,精确到教室号。
包括他此刻的位置——就在两百公里外的邻市,家里。
陆明看着那张赵凯和女儿的照片,眼神冰冷。
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笑得天真烂漫,正抱着一个布娃娃。
而她的父亲,是杀害苏哲的凶手。
陆明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拿起外套。
“老马。”
老马正在隔壁房间,听到叫声立刻走过来。
他的眼睛也是红的,这两天谁都没睡好。
“陆组。”
“叫上小周和阿成,换便衣,开民用车。”陆明说,声音很平静,“我们去一趟邻市。”
老马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什么。
他看了看陆明,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档案。
“现在？”
“现在。”陆明说,“趁天黑之前赶到。”
老马点点头,没有多问,转身去叫人。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越野车驶出驻地。
车上坐着四个人,都是专案组最可靠的成员,也都是苏哲生前的战友。
陆明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赵凯家周围的实时监控画面。
“他在家。”陆明说,“今晚动手。”
老马握着方向盘,没有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了。
后座上,小周和阿成在检查装备。手枪、绳索、迷药、手套、面罩,全都准备好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夜色如墨,车灯照亮前方的路。
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次行动意味着什么。
他们要去做的事,已经超出了警察的职责范围。
但没有人犹豫。
苏哲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战友。
血债,必须血偿。
凌晨两点,邻市某个老旧小区。
小区建于九十年代,楼房都很破旧,墙皮剥落,楼道里的灯有一半都不亮了。
陆明他们的车停在小区外的一条暗巷里,熄了火,关了灯。
陆明打开平板,调出赵凯家的房屋结构图。
那是江澈的人从物业系统里调出来的,标注得非常详细。
“三楼,西户。”他说,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了画,“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的位置都在这。阳台有监控死角,从那里进。”
“明白。”老马说。
“赵凯睡在主卧,妻女在次卧。”陆明继续说,
“我们的目标只有赵凯。不要惊动他的家人,更不能伤害她们。”
小周和阿成点点头。
他们都是有家人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复仇可以,但不能伤及无辜。
四个人戴上手套和面罩,检查了一遍装备,然后悄无声息地下车。
他们绕过门卫的岗亭,那里的保安正在打瞌睡。避开所有摄像头,沿着楼房的侧面,爬上三楼的阳台。
老马动作最灵活,他第一个翻上阳台,然后用特制工具撬开窗户的锁。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依次把其他人拉上来。
四个人站在阳台上,能听到屋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陆明打了个手势。
老马和小周守住次卧的门,确保不会惊动赵凯的妻女。
陆明和阿成则悄无声息地进入主卧。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床上的人。
赵凯睡得很沉,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了几句梦话。
陆明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沾了迷药的毛巾,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赵凯的口鼻。
赵凯瞬间惊醒,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
但阿成已经按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mi药很快起了作用,赵凯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整个人软了下去,昏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隔壁房间的妻女完全没有察觉。
他们用床单把赵凯裹起来,像个包裹一样扛在肩上。
然后从阳台吊下去,动作轻而快,装进车里。
小周留下来,在阳台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迅速撤离。
从进入到离开,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
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隔壁房间还在熟睡的妻女。
郊外,一间废弃的工厂。
这里原本是个水泥厂,倒闭很多年了,到处是破败的设备和厚厚的灰尘。
赵凯被绑在一把生锈的铁椅子上,嘴里塞着破布。
当mi药的效果过去,他慢慢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四个戴着面罩的人站在面前。
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四个索命的恶鬼。
赵凯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手脚都被绳索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你们是谁？！”他的声音因为嘴里的破布而含糊不清,
“放开我！我要找律师！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陆明没有理他,只是走到他面前,放下一台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是赵凯女儿正在幼儿园玩滑梯的实时画面。
那是江澈的无人机拍摄的,镜头拉得很近,能清晰看到小女孩天真的笑脸。
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和其他小朋友追逐打闹。
赵凯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很可爱。”陆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的人就在幼儿园门口,开着一辆冰淇淋车。你女儿很喜欢草莓口味,刚才还买了一个。”
“你……你想干什么？！”赵凯的声音在颤抖,眼睛里满是恐惧。
陆明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个职业杀手,应该懂规矩。你的雇主既然让你杀警察,你就已经是弃子了。等你没用了,为了永绝后患,他会怎么对你的家人,你比我清楚。”
赵凯浑身剧烈颤抖。
他当然知道。
这个圈子里,没有什么人情可讲。今天你是合作伙伴,明天就可能成为被清理的对象。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陆明继续说,
“告诉我,是谁雇的你,从联系方式到付款账户,所有细节。我保证,今晚就有人送你的妻女上飞机,去一个没人能找到她们的国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们会给她们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冷:
“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当硬汉。那么,半小时后,你女儿的幼儿园会发生一场意外的煤气泄漏。然后,你的雇主会再派一个清道夫,去清理你的家。到时候,你老婆、女儿,一个都活不了。”
赵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想到女儿那张天真的笑脸,想到她每次见到他都会扑过来喊“爸爸”。
想到妻子温柔的眼神,每次出任务前都会叮嘱他注意安全。
他知道自己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但他从来没想过会连累家人。
“我说！我说！”他嘶吼着,眼泪流了下来,声音都变了调,
“求你……别伤害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陆明拿出录音笔,按下录音键,放在赵凯面前。
“说。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能漏。”
赵凯深吸一口气,开始交代。
是罗正刚的心腹,一个叫“猴子”的人,通过一次性手机联系他。
电话是在三天前打来的,对方说有个急活,要他去云川处理一个“麻烦”。
酬金很高,五十万,用加密货币支付,先付一半定金。
任务很简单——拿回一个警察手里的东西,送他和知情人上路,不能留活口。
对方给了他目标的照片和活动范围,就是苏哲。
赵凯把所有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联系方式,那个一次性手机号,虽然现在肯定已经废弃了,但可以追踪通话记录。
交易记录,钱是从哪个账户转过来的,用的什么加密货币,在哪个平台交易的。
暗号,和“猴子”联系时用的暗号,证明身份的方式。
接头地点,虽然都是临时的,但可以调取监控。
甚至连“猴子”的声音特征,说话的口音,赵凯都仔细描述了一遍。
陆明听完,关掉录音设备。
他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赵凯,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这个人,杀了苏哲。
这个人,让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八岁。
“我会遵守承诺。”他说,声音冰冷,“你的妻女,今晚就走。会有人安排她们出国,给她们新的身份。但你……”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冷:“你得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
赵凯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绝望:“你……你要杀我？”
“不。”陆明说,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你会被移交给司法程序,会被公开审判。你杀警察的罪名,足够让你吃枪子。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杀警察的下场是什么。”
他转身离开工厂,走到外面,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电话接通。
“部长。”陆明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但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凶手抓到了。口供也有了。从他到'猴子',再到罗正刚,整条线全部理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罗正刚,可以收网了。”
电话那头,祁同伟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干得好。苏哲的仇,报了。”
“不够。”陆明说,“远远不够。但这只是开始。我们会让所有和罗正刚勾结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我知道。”祁同伟说,“准备收网。后天,统一行动。”
挂断电话后,陆明站在那里,看着东方渐渐亮起的天空。
苏哲,你看到了吗？
我们做到了。
你的血,没有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