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风起江南
西湖中心的水面静得可怕，只有小船划动时溅起的细碎水声，与远处越来越近的“嗡嗡”振翅声，像一把把钝刀，刮在人心上。
胡斐将程灵素紧紧护在身下，指尖攥着最后一包爆蛊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只带金纹的灭魂蛊王飞得极快，翅膀扇动的气流，竟让水面泛起了细小的涟漪，身后还跟着上百只灭魂蛊，黑压压一片，像一团乌云，转眼就到了小船上空。
程灵素靠在胡斐怀里，胸口的疼痛虽未平息，却仍强撑着睁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管，递到胡斐手中，声音虚弱却清晰：
“这是……我最后一瓶银纹草粉，你先撒出去，能暂时拦住蛊王，爆蛊粉留着……等它靠近了再用，才有胜算。”
胡斐接过竹管，没有多言，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心疼，有坚定，更有“同生共死”的决绝。
他猛地拔开竹管塞子，将银纹草粉往空中一撒，白色粉末随风散开，正好迎上扑来的灭魂蛊群。
前排的普通灭魂蛊刚一接触粉末，便纷纷坠落在水面，挣扎两下就沉了底，可那只蛊王却毫不在意，金纹翅膀一挥，竟将粉末尽数扇开，尖细的口器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径直扑向胡斐的后脑！
“就是现在！”胡斐大喝一声，猛地转身，将怀中的程灵素往船尾一护，同时将爆蛊粉狠狠往蛊王身前摔去。
“砰”的一声巨响，白色烟雾裹挟着细小毒针炸开，蛊王猝不及防，翅膀被毒针刺中几根，金纹上立刻渗出黑血，飞行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却依旧没有退缩，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再次振翅扑来，爪子直抓胡斐的手臂！
胡斐挥起胡家刀，刀风凌厉，直劈蛊王的翅膀，可这蛊王的外壳竟异常坚硬，刀身劈在上面，只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不仅没伤到它，反而震得胡斐手臂发麻。
程灵素见状，立刻掏出银针，连珠般射向蛊王的眼睛——那是它唯一的软肋，银针刚一逼近，蛊王果然侧身避开，胡斐趁机上前一步，长刀横斩，终于将它的一根金纹翅膀劈断！
“嘶——”蛊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坠落在船板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翅膀受损，只能在木板上扭动，周身的灭魂蛊见蛊王受伤，竟变得混乱起来，不再贸然扑来，只是在小船上空盘旋。
胡斐刚松了口气，就见程灵素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吐在船板上，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皮下的暗红纹路竟再次快速蠕动起来。
“灵素！”胡斐立刻蹲下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满是焦急——冰莲蕊的药效已彻底消退，若不能尽快找到安全地方为她熬药，她撑不了多久。
程灵素靠在胡斐肩上，气息微弱：“别管我……先把蛊王杀了，它要是……再飞起来，咱们就真的逃不掉了。”
胡斐点头，举起长刀，就要往船板上的蛊王砍去，可就在这时，岸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厮杀声，伴随着那个穿男装姑娘的惨叫：“胡大侠！程姑娘！我们撑不住了！鹤冲天……他杀过来了！”
胡斐抬头往岸边看去，只见百草医馆后院的火光冲天，几个苗服族人已倒在地上，苗人凤、沈青岚与苏墨浑身是伤，却仍死死挡在姑娘身前，而鹤冲天则提着软剑，一步步逼近，白色长袍上已沾满鲜血，眼中满是疯狂的狠厉：“小丫头，你的族人都死了，你还想拦我？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们！”
姑娘手中的短刀已卷了刃，手臂上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仍死死挡在前面，声音嘶哑却坚定：“鹤冲天，你害我娘，杀我族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
说完，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蛊罐，就要往地上摔去——罐子里装的，是苗疆最凶险的“同归于尽蛊”，一旦引爆，方圆一丈内，所有生物都会被蛊虫啃噬殆尽，包括她自己！
“不可！”程灵素见状，立刻高声大喊，想要阻止她，可已经晚了——鹤冲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竟突然上前一步，软剑直刺姑娘的胸口，“疯丫头，你想跟我同归于尽？没那么容易！”
“噗嗤”一声，软剑尽数刺入姑娘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姑娘手中的蛊罐“哐当”掉在地上，滚到了鹤冲天脚边。
她看着鹤冲天，眼中满是恨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脚，狠狠踩在蛊罐上——“砰”的一声，蛊罐碎裂，黑色的蛊虫瞬间弥漫开来，直扑鹤冲天！
鹤冲天脸色骤变，连忙后退，却还是有几只蛊虫爬到了他的腿上，“嗤嗤”的腐蚀声立刻响起，他疼得惨叫一声，挥剑将腿上的蛊虫劈死，又掏出解毒粉撒在伤口上，眼中满是狰狞的怒火：“疯丫头，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可此时的姑娘，已缓缓倒在地上，气息渐渐消失，她最后看了一眼湖面上的小船，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她终于为娘和族人报了仇，也护住了胡斐与程灵素。
苗人凤、沈青岚与苏墨看着倒在地上的姑娘，心中满是悲痛与怒火，三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兵刃，往鹤冲天扑去：“鹤冲天，今日，我们定要取你性命，为死去的人报仇！”
鹤冲天忍着腿上的疼痛，挥起软剑，与三人再次厮杀在一起。
火光中，兵刃碰撞的“叮叮当当”声、惨叫声、怒喝声交织在一起，百草医馆后院，已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湖面上的胡斐，看着岸边的惨状，眼中满是泪水与怒火——他想立刻冲回去，与苗人凤他们并肩作战，为姑娘和族人报仇，可怀中的程灵素，已渐渐失去意识，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若离开，程灵素就真的没救了。
“胡斐……别回去……”程灵素靠在他怀里，轻轻抓着他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好了……再一起……为他们报仇……”
胡斐紧紧抱着程灵素，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他知道程灵素说得对，可岸边的厮杀声，却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时，船板上的蛊王突然动了，它竟硬生生扯断了受伤的翅膀，剩下的一只翅膀疯狂振翅，竟再次飞了起来，尖细的口器对准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程灵素，“嗡嗡”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显狂暴！
“孽障！”胡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将程灵素轻轻放在船尾，用船桨挡住她的身体，自己则提着胡家刀，一步步走向蛊王，“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蛊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杀意，猛地扑了过来，爪子直抓他的喉咙，胡斐侧身避开，同时长刀一挥，直劈蛊王的身体——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刀身竟硬生生劈开了蛊王坚硬的外壳，黑色的蛊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
蛊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坠落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上空盘旋的灭魂蛊见蛊王已死，立刻四散而逃，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胡斐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去扶程灵素，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左臂的旧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前中蛊与腐肌粉的毒还未彻底清除，刚才又用尽了力气，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眼前一黑，竟直直倒向船板！
“胡斐！”程灵素被这一幕惊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身体虚弱，只能眼睁睁看着胡斐倒下，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胡斐，你醒醒！别吓我！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而岸边，苗人凤、沈青岚与苏墨已渐渐支撑不住，三人浑身是伤，内力耗尽，苏墨的长刀已脱手而出，沈青岚的断剑也只剩下半截，苗人凤的苗家剑虽还在手中，却已难以举起。
鹤冲天则提着软剑，一步步逼近，眼中满是得意的狞笑：“苗人凤，沈青岚，苏墨，你们的同伴都死了，你们也该上路了！等杀了你们，我再去西湖上，收拾胡斐与程灵素，今日，所有跟我作对的人，都要死！”
说着，他举起软剑，直刺苗人凤的胸口，苗人凤闭上眼，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无数人的呐喊：“玄真道长来了！各门派弟子都来了！”
鹤冲天的动作瞬间停滞，他转头往远处看去，只见夜色中，无数火把像星星一样亮起，玄真道长带着武当、嵩山、衡山等门派的弟子，快步往这边赶来，人数众多，气势汹汹，转眼就到了后院门口。
玄真道长看着后院的惨状，还有浑身是伤的苗人凤三人，眼中满是怒火，手持拂尘，指着鹤冲天，高声道：“鹤冲天！你这魔头，残害武林同道，今日各门派弟子齐聚，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死去的人报仇！”
鹤冲天看着越来越多的武林弟子，眼中终于露出了忌惮——他就算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人，若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活活打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挥剑逼退苗人凤三人，转身就往湖边跑去，“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咱们改日再算这笔账！”
“别让他跑了！”玄真道长立刻大喊，带着各门派弟子，追了上去。
而西湖中心的小船上，程灵素终于爬到了胡斐身边，她紧紧抱着胡斐，泪水不断滴落，声音哽咽：“胡斐，你醒醒，玄真道长他们来了，鹤冲天跑了，我们安全了……你快醒醒，别吓我……”
胡斐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昏迷中，紧紧攥住了程灵素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岸边的火把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破碎的星光。
这场持续了数日的正邪较量，终于暂时击退了鹤冲天，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胡斐与程灵素也双双陷入昏迷，生死未卜。
玄真道长带着弟子赶到湖边，看着小船上昏迷的两人，立刻让人准备小船，往湖心划去，口中急切地喊道：“快！把胡大侠与程姑娘救回来，立刻送回百草医馆，一定要尽全力救活他们！”
小船缓缓驶向湖心，岸边的火把依旧亮着，却照不进每个人心中的沉重。
这场江湖风波，远未结束，逃走的鹤冲天，迟早还会回来，而胡斐与程灵素，能否挺过这一关，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