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呆呆地看着祁同伟。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
“好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因为难以置信而变了调。
“老子都被人架在火上烤成炭了，你跟我说这是好事？”
“你小子是不是在天堂岛把脑子给炸坏了？”
“大队长，别急。”
祁同伟不紧不慢地又啃了一口苹果，那清脆的“咔嚓”声，此刻听在高城耳朵里，简直比魔音灌耳还要烦躁。
“听我，慢慢给你分析。”
祁同伟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
“咱们先说你那个市长小叔，高育良。”
“他要借你，去岩台市，对付赵瑞龙，没错吧？”
“是！”高城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这说明什么？”祁同伟看着他，像个循循善诱的先生。
“说明他自己没本事，搞不定，想拉老子下水！”高城愤愤地捶了一下床沿。
“说对了一半。”
祁同伟摇了摇头，目光深邃。
“更深层的意思是，省委的梁书记，已经下定决心，要动赵家这颗盘踞汉东多年的毒瘤了。”
“而你的小叔高育良，就是梁书记亲自选定的，一把刀。”
“但是，这把刀，还不够快，不够利。”
“所以，他们需要一把更快的刀，一把能绕开所有阻碍，直插心脏，一击致命的手术刀！”
祁同伟的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高城。
“我们，钢牙，就是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
“这代表着什么？”
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高城的心坎上。
“代表着，我们钢牙大队，第一次，有了进入汉东省真正高层视野的机会！”
“以前，我们在部队里，打生打死，流血牺牲，立再大的功，地方上的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只要我们帮高育良，把赵瑞龙这个案子办得漂漂亮亮。”
“那你高城，我们整个钢牙大队，就会被梁书记，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以后，我们钢牙在汉东省这片地面上办事，无论是经费，是装备，还是各种地方关系的协调，都会一路绿灯！”
“你明白这其中的分量吗？”
祁同伟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高城脑中轰然炸响！
他之前光想着自己的人要被抢走，心里全是憋屈和愤怒，视野被完全局限住了。
现在被祁同伟这么一点，他瞬间通透了！
是啊！
一支驻军部队，如果能得到地方一把手的鼎力支持，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数不清的资源和便利！
高城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感觉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那……那老A那边呢？”高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急切地追问。
“老A那边，就更简单了。”
祁同伟笑了，笑得胸有成竹。
“袁朗为什么要借我？”
“因为他要对付c军的王牌‘狼牙’，因为他自己手底下，没有一张能稳赢的牌！”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我们这位全军顶尖的特战兵王眼里，我，祁同伟，比他手下所有兵王的总和，都要强！”
“说明，我们钢牙大队的战斗力，已经得到了老A最顶级的认可！”
祁同伟说到这里，语气中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和霸气。
“大队长，你还记得，我们成立钢牙的初衷是什么吗？”
“是为了，把钢七连不抛弃、不放弃的魂，延续下去！”
“是为了，打造一支，让全军都闻风丧胆的王牌！”
“可我们现在，在别人眼里算什么？”
“一群靠着军长背景，走了狗屎运的土包子！”
“这次联合演习，就是我们向全军区，乃至全军，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机会！”
祁同伟的音量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射进了高城的灵魂深处！
“我们就是要去！当着所有观摩团的面，把c军那个什么狗屁‘狼牙’，按在地上，往死里摩擦！”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我们钢牙，到底配不配得上‘王牌’这两个字！”
“我们要用一场碾压式的胜利，告诉所有人——”
“我高城的兵，到哪儿，都是最强的！”
祁同伟的话，像一桶滚烫的燃油，瞬间点燃了高城心中那团名为“骄傲”的熊熊烈焰！
高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彻底沸腾了！
他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
在全军瞩目的演习场上，他带着钢牙的兵，将不可一世的“狼牙”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然后，在无数羡慕、嫉妒、震撼的目光中，他亲手升起那面，只属于胜利者的，钢牙战旗！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他爽得头皮发麻！
“可是……”
激动过后，高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两边，都要人！我只有一个祁同伟，我把他劈成两半也不够分啊！”
“谁说要劈成两半了？”
祁同伟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傻子。
“大队长，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
“咱们现在，是甲方啊！”
“是他们求着我们办事，不是我们求着他们！”
“主动权，从头到尾，都在我们自己手里。”
“既然他们都想要我们这把刀，那总得付出点真金白银的代价吧？”
“代价？”高城愣住了。
“对，代价。”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神情，竟与袁朗那只老狐狸如出一辙。
“你去找袁朗，就跟他说，人，可以借。”
“但是，我们钢牙，要十个去老A参加‘地狱周’选拔的正式名额。”
“演习用的那些高精尖装备，打完之后，必须分我们一半。”
“还有，他欠我的那顿酒，双倍！”
“什么？！”高城听得目瞪口呆，“这……这能行吗？袁朗那老狐狸能答应？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他会同意的。”祁同伟的语气笃定无比，“因为他输不起。跟一场演习的胜负比起来，这点代价算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那我小叔那边呢？”
“你小叔那边，更好办了。”
祁同伟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你就跟他说，我们钢牙，是人民子弟兵，是保家卫国的军队，不是他们地方的公安，更不是擦屁股的黑手套。”
“让我们去干这种脏活累活，可以。”
“但是，得给‘出场费’。”
“出……出场费？”高城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烧干了。
“对。”祁同伟重重点头，“你就去跟梁书记哭穷，跟市财政要钱。”
“告诉他们，我们钢牙大队，现在营房破旧，装备落后，训练经费紧张得连子弹都快买不起了。”
“给我们在市区批一块地，建新的现代化训练基地。”
“再给我们拨一笔巨款，让我们鸟枪换炮，更新装备。”
“你就跟他们说，总不能让我们钢牙的兵，一边为汉东人民流血卖命，一边还住着破房子，用着烧火棍吧？”
“这……这不是敲竹杠吗？”高城听得心惊肉跳，这小子也太敢想了！
“这不叫敲竹杠。”祁同伟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这叫，资源置换。”
“我们帮他们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他们给我们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这很合理吧？”
“大队长，你记住。”
“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你不能光讲感情，不能光讲荣誉。”
“你得讲，利益。”
“只有把实实在在的好处，拿到自己手里，揣进自己兜里，那才是最靠谱的！”
高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正滔滔不绝地，给他传授着“厚黑学”的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这个妖孽，不仅打仗像个疯子。
玩起这些权谋和算计来，更是像个，成了精的，老妖怪！
“怎么样？大队长？”
祁同伟看着他，笑了笑，将最后一口苹果吃掉，随手将果核扔进垃圾桶。
“现在，你还觉得，这是个两难的选择题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选择题。”
“这他妈的，就是一道，送分题啊！”